接风宴设在营地中央最大的竹楼里。竹楼显然经过特殊加固和扩建,空间开阔,四周却掛著厚重的军用帆布帘子,既挡风又透著几分与世隔绝的肃杀。
桌上摆著顶级的法国干邑,酒液在粗獷的军用马灯照射下泛著诱人的琥珀光泽。菜餚是地道的山珍野味——炭烤野猪腿滋滋冒油,不知名的菌菇汤香气扑鼻。
但丧彪和豪哥坐在铺著兽皮的粗糙木椅上,却是食不知味。手里的银质餐具仿佛有千斤重,每一口咀嚼都艰难无比。
他们的心神满心只剩下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劫后余生的惊悸,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极致的野蛮和隱约的秩序,顶级的享受和原始的环境,以及那个远在港岛却能將触角伸到这片法外之地最核心处的男人——刘光天。
酒过三巡,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滯。吴志军用军刀利落地切下一片烤得焦香的野猪肉,塞进嘴里咀嚼著,目光在丧彪和豪哥强作镇定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丝瞭然又带著几分戏謔的笑意。
他拿起旁边一块粗布擦了擦手和刀,拎起那瓶干邑,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晃动著酒杯,看向两人。
“怎么?彪哥,豪哥,这里的酒菜不合胃口?还是……被我这穷乡僻壤嚇到了?”他语气带著调侃,眼神却锐利如鹰,不容闪躲。
丧彪连忙挤出个笑容,端起酒杯掩饰:“没有没有,吴军长太客气了,只是……只是这一路有点顛簸,还没缓过劲。”
豪哥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是啊,大开眼界,需要点时间消化。”
吴志军哈哈一笑,笑声在竹楼里迴荡,“消化?好说。光坐著消化可不行。”他將杯中酒一饮而尽,隨手將杯子扔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走吧,”他语气隨意:“老板早就吩咐过了,说你们过来,不能光喝酒吃肉,得让你们看看『货』,看看『厂』,看看咱们这穷地方的『土特產』。”他特別强调了那几个词,显得意味深长,“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要长期合作,总得让你们安心,对不对?”
他走到丧彪身后,双手按在丧彪的肩膀上。丧彪的肌肉瞬间绷紧,能感觉到对方手上传来的、属於长期握枪磨出的老茧的粗糙感。
“安心了,”吴志军俯下身,声音压低:“生意才能做得长久,钱才能稳稳地赚。两位大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完,他直起身,拍了拍手:“来人!备车!带咱们的贵客,好好参观参观!”
他们乘坐吉普车,在武装护卫车的簇拥下首先来到一片开阔的训练场。眼前的一幕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数百名士兵正顶著烈日进行战术操练,动作整齐划一,杀声震天,绝非寻常毒梟武装的散漫模样。他们装备精良,穿著统一的作战服,使用的甚至是崭新的制式自动步枪,其训练水平和装备程度,堪比正规军。
吴志军隨意地一指:“这些都是刚完成新兵训练的。那边,”他指向远处靶场传来的密集枪声,“是特种作战分队在练习。老板不喜欢废物,在这里,要么练,要么死。”
隨后,车队驶向山谷深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超乎想像的提炼工厂,穿著统一制服的技术人员在忙碌,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奇异的化学气味,其规模和技术让见惯了小作坊的两人瞠目结舌。
最后,他们被带到一个制高点。放眼望去,最为震撼的景象呈现眼前——漫山遍野的罌粟正在怒放,绚烂的红色和白色海如同地毯般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山谷,一直蔓延到天际线
田间,不仅有刚才见到的那种精锐士兵小队在定点巡逻,甚至还设有瞭望塔和重机枪阵地,防卫之严密,堪称铜墙铁壁。
吴志军站在山坡上,背对著漫山遍野妖艷绽放的罌粟海,如同一位君王在审视自己用鲜血与烈火浇筑的王权。潮湿的热风吹动他墨绿色军装的衣角,他却岿然不动。
他抬手,手臂划过一道沉稳的弧线,指尖依次点过那望不到头的绚烂田、远处管道纵横的工厂、以及山谷下方传来震天操练声的军营。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敘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带著钢铁般的重量,砸在丧彪和豪哥的心头:
“看清楚。从湄公河到萨尔温江,以前那些打生打死、占山为王的字號,什么沙坤、克伦军……都已经是过去的传说了。”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两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老板,也只能有一个声音。”
他微微侧过头,夕阳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这里的每一株罌粟,从播种到变成白色的粉末;这里的每一颗子弹,从射出枪膛到击中目標;这里的每一个人,从拿锄头的农夫到拿枪的士兵……”他的声音骤然变冷,带著一丝残酷的笑意,“他们的命,都只姓刘。”
看著两人脸上无法掩饰的惊骇,吴志军缓缓转回身,面向那仿佛吞噬了整片山脉的无边海,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觉得这就完了?”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掌控感,“你们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个窗口。金三角二十万平方公里,山连著山,谷套著谷,比整个港岛大上二十倍还不止。而现在……”
他放下手臂,目光再次锁定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每一寸土地呼吸的节奏,都由一个人决定。”
直到这一刻,丧彪和豪哥才被迫相信了这个魔幻的现实——腥风血雨、各方势力盘踞的金三角,竟然真的被刘光天,那个远在港岛、看似只是个商业巨擘的男人,不声不响地彻底统一了,並建成了一个高度军事化的毒品帝国。
他们感受到的不是兴奋,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天哥的势力范围和掌控力,比他们想像中,要恐怖得多。他们之前的江湖,在这里,如同孩童的游戏。
吉普车继续在营地內穿行,路过一处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特殊区域时,丧彪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了过去。
泥泞不堪的场地上,几十个身材高大、仅穿著破烂背心和短裤的白人男子,正双手抱头,浑身污泥地跪在没过脚踝的泥水里。他们身上布满青紫的伤痕,但腰背却依然下意识挺得笔直,眼神中混合著屈辱、愤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周围是十几名手持ak、面色冷峻的蛟龙军士兵,枪口若有若无地对著他们。
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蛟龙军相比,这群白人俘虏显得格外狼狈,但那种经过极端训练留下的体魄和气质痕跡却无法完全掩盖。
丧彪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指著那边问道:“吴……军长,那些是……?”
吴志军隨意地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仿佛在介绍一群待售的牲畜:“哦,那些啊。漂亮国的海豹突击队,前几天摸进来想搞破坏,被我们包了饺子。”他语气里甚至带著一丝戏謔,“都是硬骨头,费了点手脚。不过没关係,正愁最近军火开支有点大,我想他们的总统应该很乐意钱把这些宝贝疙瘩赎回去。”
这时,里面一个像是小头目的军官小跑过来敬礼。吴志军冲他扬了扬下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看著点,別练手练过头打死了。一个个都是行走的美钞,一个一百万呢,死的可不值钱。”
那军官狞笑一下,立正回道:“明白,军长!弟兄们都有数,专挑疼又不致命的地方招呼!”
吉普车驶远,丧彪和豪哥回头望著那片泥泞中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连號称世界最强的特种部队都成了这里阶下囚,如同商品般被明码標价……刘光天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威,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势力”二字的全部认知。这里没有法律,没有国际规则,只有天哥的意志和……標好了价格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