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赫辛拉的姐姐近乎崩溃。
长久的孤独与自已都感到丑陋的样貌,以及隨时会破灭的希望,让她再也扛不住,最终在波西斯离家办事的某天,她留下一封信,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等波西斯回家时,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成年旧事波西斯很不想再提起,这些事和肖恩说的也没有关係,他冷静地道:“自从来到无冬海,我和赫辛拉就已经划清界限,你不用试图拿她来游说我,被人暗杀也好,逼宫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帝国的王座从来都沾满鲜血,自己不够狠,就別怪別人狠。”
肖恩听不出波西斯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这句话他很赞同,只有够狠的人才有资格坐上帝国的王座,从这方面来讲,教廷做得很好。
可也正是因此,肖恩才会找上波西斯,
“波西斯大人,你还记得我当年和你聊过圣殿的立场吗?”
“当然。”波西斯道。
就是因为这个,他和肖恩才会成为朋友。
这个男人初次来到无冬海底时,给他们讲述了许多关於圣殿的事。
尤其是提及神秘学以及圣殿对知识的追求时,他眼里是有光的。
不论圣殿往后发展的多么强大,他们都將恪守初心,以超越现有的知识体系为毕生理想,绝不將力量用於政治与权力。
波西斯很欣赏圣殿的理念,认为以肖恩为首的这群巫师,无愧於“真理”之名。
“可结果呢?”肖恩语气带著些自嘲,“圣殿被教廷毁了,科芙瑞城也没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波西斯沉默。
肖恩继续道:“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教廷不会放任一个无法掌控的势力野蛮生长。”
“假设这场战爭我们圣殿输了,教皇成为真正的神明波西斯大人,以你上千年的阅歷,你猜一猜,下一个死的是谁?”
“或者你告诉我,当年的圣殿与现在的深海一族,有没有什么区別?”
没有区別。
甚至从传承的角度去看,深海一族对教廷的威胁比圣殿的威胁更大。
因为他们可以活很久很久,一千年只是从那时起到现在只过了一千年,而不是波西斯等人寿命的极限,他们將占据时间的高地,不断变强,所掌握的一切知识和能力都可以永远保留下去,且不说不受时间限制的日积月累將使这个种群变得不可想像的强大,就光是熬,说不定都能把教廷给熬死。
重塑法是有可能出现差错的,悠久的寿命却不会。
“波西斯大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肖恩道。
女巫战爭之所以爆发,不就是因为所有巫师都明白,被残害的同伴就是在自己头顶敲响的丧钟,如果置之不理,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么?
“所以,你不仅在帮我,波西斯大人。”
肖恩道:“你也是在帮你自己。”
只有弱小到没人在乎,或是强大到无人可敌,才有资格保持中立,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人,只能被时势裹挟,你不站队,別人会帮你站队。
“如果你不介意自己辛辛苦苦建造的海底宫殿成为第二个真理殿堂,那就当我没说。”
肖恩道:“当然,你关在地牢里的人我还是会带走,还有你的女儿。”
该说的他都说了,剩下的就尊重波西斯的选择。
同时,他也会遵循交易原则一一不加入圣殿,答案之书想都別想。
是要女儿和族群的未来,还是要一时的清净和所谓的中间立场,让波西斯自己看著办“赫拉,我们走。”肖恩起身道,“埃莉丝、埃莉诺,去地牢接人。”
“是,主人。”
“等等。”
眼看肖恩是真要走,波西斯终於出声。
儘管他很不愿意捲入这场战爭,但理智告诉他,肖恩说得没错。
他们深海一族虽生活在海底,可对外界发生的事也並不是一无所知,为了保护自己的领地,起码得知道陆地上巫师的大致动向,如果对方有要来无冬海的跡象,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而实际上,教廷的准备比他们做得还早。
波西斯从未忘本,哪怕被討厌、被当成怪物对待,他心底也一直把自己当做人类,从来不去主动伤害別人,包括这次抓人,他怕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都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没有真正伤害到霍华德等人,游轮也儘可能地保持了完整性。
然而,教廷是怎么宣扬的呢?
说他们是异族。
说他们包藏祸心。
说他们占用海底资源,蚕食人类未来,是人类的敌人。
除了这次逼肖恩先生之外,波西斯自问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类”的事,就像上次肖恩钓鱼,他第一时间没有想起直鉤的含义,也依然让手下送了肖恩一条深海白鯊,
这样的態度即使算不上友善,也不该被定义为敌人吧?
可事实却是,现在的深海一族在大陆巫师眼里就是一群祸患。
比起最初的惊恐,如今海边的人们看见他们时,目光中更多了一丝恨意。
波西斯不明白这丝恨意从何而来,但他知道,人的三观不是一而就的,仇恨与信仰一样,都不可能一朝一夕养成,能有今天这个局面,教廷將深海一族当做敌人的时间,至少要往前追溯几十数百年。
波西斯不想与教廷发生衝突,所以一直在退让,將本就极少的外界活动降至最低,仍旧对和平相处抱有希望,愿意相信人性,但肖恩的话点醒了他,人性其实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很多时候別人不动你,不是因为想与你友好共处,而仅仅只是他暂时没有摧毁你的能力,真理殿堂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通这一点后,波西斯妥协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巫女皇赫辛拉坐在王位上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
“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