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著化学式的薄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著林峰的手。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施耐德的这步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施耐-德会派人来,会用更隱秘的方式反击。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直接,如此疯狂,直接用生化袭击来作为警告,用神经毒剂的分子式来下战书。
这不是一个特工的行事风格,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的行为。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潜伏,什么偽装。他就是要用最纯粹的,最恐怖的暴力,来摧毁一切。
他不是在玩一场情报战,他是在进行一场,针对林峰个人的,恐怖袭击。
“处长!”
林峰抓起那张纸,衝进了陈恭树的办公室。
陈恭树正在打电话,看到林峰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嚇了一跳,连忙掛断了电话。
“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林峰將那张纸,拍在陈恭树的桌子上,將自己的判断和担忧,用最快的语速,说了一遍。
“……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拥有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他隨时准备,在上海使用!”
陈恭树听完,整个人都懵了。
他盯著那串他根本看不懂的符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脑门。
“生化……袭击?”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恐怖。
“南京方面,必须立刻知道这件事!”陈恭树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报。
“来不及了!”林峰打断了他,“处长,您想,从我们上报,到南京开会研究,再到下达指示,需要多长时间?一天?两天?施耐德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的!他既然已经出招,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那……那我们怎么办?”陈恭树彻底乱了方寸。在枪炮面前,他是个英雄。但在这闻所未闻的,看不见的敌人面前,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林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能看懂施耐德意图的人。他不能慌。
他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
施耐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真的是个纯粹的疯子吗?
不,不是。
施耐德虽然偏执,但他骨子里,是一个极度自负的科学家。
他送来这个分子式,不仅仅是威胁,更是一种炫耀,一种挑战。
他在对林峰说:看,这就是我的杰作。你,我曾经的学生,能解开它吗?能阻止我吗?
这是一场,两个天才科学家之间的,智力对决。
施耐-德在逼他,入局。
而入局的唯一方法,就是顺著施耐德的思路,去思考。
“处长,我们现在,必须做两件事。”林峰睁开眼睛,眼神重新恢復了清明。
“第一,立刻封锁之前发生离奇事件的两个区域。染料厂和虹口区的那个贫民窟。对外宣称是烈性传染病,任何人不准进出。同时,派我们最可靠的人,穿上防护设备,进去採集样本,包括土壤、水源、空气,还有死掉的动物尸体。”
“第二,我要沪城,以及周边所有地区的,详细地图。包括工业区、废弃工厂、下水道系统、以及所有和化学品生產、运输、储存有关的场所的资料。”
陈恭树虽然不完全明白林峰为什么这么做,但此刻,他只能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好!我马上去办!”
陈恭树立刻行动起来,整个军统沪城站,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了起来。
林峰则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
他面前,铺著一张巨大的,空白的画纸。
他拿起笔,开始在纸上,默写。
他將自己记忆中,所有关於那种神经毒剂的知识,都写了下来。
它的化学性质,合成步骤,所需要的原料,反应的条件,以及……它的弱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但他的手,却稳得像磐石。
他知道,他现在写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关係到数百万人的生命。
当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