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看出了他的顾虑，他冷笑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张照片，轻轻地，放在了桌上。

照片上，是周佩佩。她穿著白色的晚礼服，在舞会上，笑得天真烂漫。

“周老板，你是个聪明人。”林峰的声音，变得很轻，但听在周福海的耳朵里，却比任何威胁都可怕，“你的那些老婆，是死是活，我想你並不在乎。但是你的女儿，周佩佩，你最疼爱的女儿……”

他用手指，在周佩佩的脸上，轻轻划过。

“她今年二十岁，在圣约翰大学读书，学德国文学，前途一片光明。如果，她因为你犯下的罪，被军统当成汉奸同党，抓进我们的詔狱。你觉得，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那种地方，会遇到些什么呢？”

“不！不要！”周福海猛地扑了过来，趴在桌子上，死死地护住那张照片，整个人状若疯癲，“不要动我女儿！求求你，不要动我的佩佩！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她是不是无辜，不取决於我，而取决於你。”林峰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他，“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自己，也让你女儿，能活下去的机会。把你所知道的，关於这个网络的一切，都告诉我。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不能有任何隱瞒。”

周福海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著林峰。他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决绝。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我说……我全都说……”

周福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像是倒豆子一样，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一个庞大的，隱藏在沪城繁华表面之下的秘密网络，逐渐在林峰面前，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

这个网络的成员，远比林峰想像的要多，身份也更加显赫。

有法租界公董局的董事，有海关的副总税务司，有交通银行的行长，甚至，还有南京政府里的一位次长级高官。

这些人，在过去的几年里，都或多或少地，接受过“幽灵”的“恩惠”。

“幽灵”为他们提供这个时代无法想像的技术和便利。比如，为银行家提供无法被仿製的防偽油墨，为海关官员提供可以精確检测走私品的化学试剂，为政府高官提供能治疗他顽固疾病的特效药……

作为交换，这些人，就成了“幽灵”安插在各个关键部门的棋子，为他的行动，提供各种各样的便利和情报。

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一个依附於“幽灵”这个魔鬼身上的，庞大的食腐集团。

林峰一边记录，一边心惊。

他终於明白，为什么“幽灵”能在沪城，来去自如，为什么他能轻易地策划“海啸计划”，为什么他能將大批军火运进码头。

因为整个沪城，从上到下，都有他的人。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在和一个由精英阶层组成的，严密的组织在战斗。

“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周福海说完，整个人都虚脱了。

林峰看著手里那份长长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他意识到，他之前的计划，可能要调整了。

简单地抓捕这些人，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打掉一个，还会有新的补上来。而且，同时对这么多上流社会的人物动手，必然会在沪城，甚至在全国，引起巨大的震动，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硬来，必须智取。

他看著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成形。

既然你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那如果，这个利益，不再存在了呢？

如果，我能让你们相信，“幽灵”这个魔鬼，已经自身难保了呢？

一盘新的棋局，已经摆开。而这一次，林峰要做的，是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