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的是李迪,显然,他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看著赵禎的目光当中,也多了几分钦佩。
隨后,他接看赵禎的话头,继续解释道。
“其实,杀兄夺位,在契丹族中並不罕见,之所以耶律重元不能用这一招,原因很简单,他並不在上京城中。”
“並不在上京城中?”
曹瑋重复了一遍,还是没能明白过来,
见此状况,赵禎摇了摇头,道。
“歷来这种政变之事,杀死最高统治者並不是核心,夺取统治权才是最关键的要素,
便如玄武门之变,唐太宗杀死李建成並不是成功的原因,挟持高祖李渊,逼迫其改立太子,才是成功的根本。”
“以往时候,契丹族中杀兄夺位,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夺取统治权,然而如今,辽主在外,不在上京城中,这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局面,即最高统治者,和政务权力中心產生了分离。”
不得不说,一个皇帝如此冷静和自己的大臣,探討著如何发动政变的关键和细节,这场面著实是有些诡异。
但正因如此,却反而让王曾等人,对赵禎感到越发的敬畏,他们没有想到,这位官家年纪轻轻,却对这种事情,了解的如此深刻。
赵禎倒是不以为意,道。
“正常状態下,这种特殊状態,仍旧是以辽主为主,辽朝的政事,会送到辽主面前决断,然后再送回上京执行,也可看作是统治者和权力中心並未完全分离。”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辽主可以和上京有直接且稳定的联繫之下。”
“一旦辽主死了,那么,在外的大军,其实无法承担起权力中枢的职能,而这份职能,也就会自然而然的回到上京城的实际控制者手中!”
“所以换句话说,真正决定谁能成功继位的,其实是当下这个时刻,谁能控制上京城。”
赵禎淡淡的给出了结论。
话说到这,其实一切也就明了了。
眾人也恍然大悟,他们此前只关注辽主和耶律重元之间的矛盾,但是,却都同时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耶律重元並不是辽朝唯一的继承人,辽主自己,还有一个嫡长子,如今正在上京城中。
“如今上京城中监国的,是国丈萧孝穆和宰相张俭,他们二人,前者是皇长子耶律洪基的外祖,后者是辽主的亲信大臣。”
“一旦辽主的死讯传来,而且,確定辽主是被耶律重元所杀的话,那么,他们必定会立刻选择,拥立耶律洪基为君。”
“到时候,只需以新君名义,召集各地军队勤王诛贼,面对整个辽朝的力量,已经和辽主拼的只剩下残部的耶律重元,根本就不可能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隨著赵禎的这番话说完,整个辽朝的局势,便抽丝剥茧般的,呈现在了眾人的面前。
王曾思片刻,沉吟道。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耶律重元此时的目的,是上京城?”
“不错!”
赵禎点了点头,道。
“你们来看,从行军路线上来说,如果耶律重元真的是想亲自杀死辽主,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转道丰州,而是应该用最快的速度,直扑东林河,去丰州方向,反而是绕了远路。”
“但是,如果他是要回上京,那么从丰州而过,就是最快的一条路线。”
眾人凝神看著面前的地图,果不其然,从丰州而过,朝东北方向,便是一大片的草原。
那里是契丹一族的故地,同时,也是最利於骑兵行进的地形。
曹瑋此时也总算是反应过来,虽然说,像是这种政治斗爭,他並不在行,但是论起行军打仗,在场眾人却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
只见他凝神看著面前的地图,只是片刻,就找到了一条最佳的行军路线。
“陛下,二位相公,你们看,沿著这条路,从丰州一路到上京城,一路上几乎毫无任何阻挡。”
“若是按骑兵急行军的速度,最多只需要七日的时间,便可抵达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