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並非不肯纳諫之人,但是,纳諫的前提是,进諫之人的目標和方向,需要和陛下是一致的。”
“所以,这才是这次张士逊被远逐的真正原因。“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迪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说白了,张士逊这次之所以走的这么快,私下来见中书其实是次要的。
否则的话,作为会面的另一方,李迪等人即便『坦白从宽”,也肯定免不了要受些责罚的。
张士逊真正犯的错,是他在大方向上和官家背道而驰。
宋和党项既然必有一战,那么,自然要提前做些试探,必要时,甚至可以说是寻,藉此来试探对方的实力。
这才是官家给边军下令的原因而张士逊对此表示反对,不管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他这般態度一出,必然会被官家贴上一个消极避战的標籤。
作为枢密院的主官之一,被贴上一个这样的標籤,自然是免不了要被调出京师的。
更不要提,张士逊出宫之后,自己又走了一步臭棋,让他原本还可能再有一段时间的宰执生涯,用最快的速度得到了结束。
明白了这一点,再看这份新的任命,其实也就很明白了。
就像吕夷简最开始说的那样,如果要在如今的宰执大臣当中选一个来继任枢密副使的话,那么,夏无疑是最合適的。
作为最晚踏入宰执行列的人,夏虽然有出使的功劳在,但是毕竟不比早就身宰执的其他人“久经考验”。
所以,这道任命或许就是对夏的最后考验。
毕竟,参知政事虽然在朝廷当中,看似要比枢密副使的地位更高一些,但是这两者的差別也极为有限。
如今,后者明显更能发挥夏的才能,但是,如果他心中就是介意这一点点的地位差別,而心怀怨望,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並不適合继续留在宰执团队当中。
反之,如果他仍然能够安心做事,那么,才算是真正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一切明了,李迪紧皱的眉头,总算是稍稍鬆了几分,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坦夫,你觉得,陛下之前的那句,枢使当自沙场出,是否也是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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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结果来看,张士逊走了,继任的夏也是一个文臣,似乎可以说,这句话也是官家对中书两府是否与他齐心的考验,
毕竟,枢密院掌军政,平时可能不如中书紧要,但一旦真的有战事,枢密院的地位自然是要提高的。
这句话,很有可能便是一次预演,想要看看宰执当中,有谁將两府权力之爭,看的比国家社稷还重。
不过,话是这样说,但不知为何,李迪心里,总觉得有哪不太对劲儿。
闻言,吕夷简沉吟片刻,道。
“圣心难测,我也不好妄言,不过,以陛下往日行事作风来看,似是这等涉及到两府体制之事,陛下亦是极为谨慎,即便真的有抬举枢密院的想法,行事也必是徐徐图之,相公若真的担心的话,不妨静待以后再看。”
李迪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
“也只能如此了—”
话说分明,吕夷简也没有多留,很快便起身告辞。
然而,等他走出李迪的公房,吕夷简原本舒展的眉头,却又不由皱了起来。
其实,刚刚最后的那句话,他並没有全部说实。
的確,以他的判断,官家恐怕不会对两府体制进行大的调整。
但是,和李迪担心枢密院不同的是,吕夷简从那句话中,却隱隱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空中阴沉沉的,隱隱有雪开始飘落,吕夷简抬头,感受著凌冽的北风,最终摇了摇头,將心中的这些忧虑都拋到身后。
反正,该来的挡不住,何必提前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