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完之后,赵禎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而是问道。
“冯相公说了这么久,言下之意,难道说,就是要告诉朕,此事困难,所以,带来的党爭积弊,就此搁置不理了?“
话音落下,冯拯的神色明显愣了愣。
不仅是他,其他的宰执大臣,甚至包括参与早朝的御史言官,也都纷纷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以往不管是早朝还是垂帘,赵禎说话的態度基本上都是十分温和的。
但是这次,虽然不算疾言厉色,但是,这言语当中,却明显带著一股锐气。
面对著皇帝如此直接的质问,冯拯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经变了,於是,迟疑片刻,他拱手开口道。
“陛下明鑑,朝廷有结党之风,是多年积弊,但是,臣以为,此事不可全然怪在举主保荐之制上,未能替陛下解忧,实则是臣等之过,臣身为宰相,自知有过,请陛下降罪。”
这一招算是以退为进,看似是在认错,但其实,却先將举主保荐和党爭给区分看,言下之意就是,皇帝您为了中书驳回废举主保荐制度发火,著实是有些不讲道理。
一番话绵里藏针,如果换了一个真正年轻的皇帝,怕是要被矇骗了。
但可惜,赵禎是何许人也,他又岂会看不出冯拯的用意。
於是,当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偽的笑容,道。
“冯相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歷仕数朝,於国有功,朕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苛责於你。“
“何况,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举主保荐制度,要废黜容易,但是,关键在於,要如何处理废黜之后,新的官员考核制度,以及,选人到流內官的转任,该如何控制员额。“
“这些,的確都是难题———“
这话听著是安抚,但是,不知为何,冯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小皇帝,不是明里暗里的在说他们无能吧·—
果不其然的是,下一刻,赵禎紧接著开口道。
“既然是难题,自当是要集思广益。“
“这样吧,后日早朝,让三省辖下各部堂官,佐贰,判流內栓,审官院诸司一同上殿,到时诸臣共议,想必能论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话音落下,不仅是冯拯,在场几乎所有的宰执大臣,脸色都不由一变。
不为別的,皆因皇帝的这话,无疑是在变相的奚落他们无能。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中书討论不出来结果,那就让其他的官员也都参与进来吧,说白了就是,
你们没办法,那自然有人有办法。
“陛下,这—“
冯拯一时有些为难。
皇帝这么一开口,反倒將他架了起来。
要么,中书自己把刚刚说的话吞回去,重新拿出一个让皇帝满意的方案来。
要么,就只能眼看著皇帝召集其他大臣商议。
到时候,商议出来要还是现在这个结果也就罢了,可若是那些其他大臣都赞成的话,那中书的面子,可就要丟尽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也恰恰就在於此,至少目前来看,他们这些中书宰执,是没有信心,能够完全控制这个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