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作为一个久经沉浮的朝堂老臣,李迪的眼光是出眾的。
既然,话到了非挑明不可的地步,他自然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
这话一出,赵禎倒是有些意外。
要知道,自打李迪回京之后,他身上多了几分圆滑,但是,却少了几分当初的锐气。
对於官场来说,这或许是好事,但是,对於赵禎来说,就不一定了。
事实上,刚刚李迪的那番表现,也確实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但是,如今的这么一句话,却让赵禎对他重新有了改观。
或许,就像刘娥所说的那样,如今的李迪,更像是一柄古朴无华的宝剑,只是不知道,这柄剑抽出来之后,还能不能再有锋芒,
“今日见了范仲淹,朕想了许多,他是个有才之人,也是个有能之人。”
轻轻嘆了口气,赵禎的神色有些惆悵。
“但是,这有才之人想要往上走,光靠才能不够,光靠政绩也不够,他需要朝中大臣提携。”
“世上或许不止一个范仲淹,但是,他们都沉没在流外,若想上进,就得博得上官的好感。“
“这上官或许是公正廉洁之人,如此最好,他能为国选才,但世上没那么多大公无私之人,一个有十分才但不愿交游之人,和一个有八分才但善於钻营之人,贏的一定是后者。”
“如此选上来的人,有些有才,有些无才,但不管有才无才,他们当中大多数的人,都会是枝蔓牵连之辈。“
“这不对,要改!”
最后一句话,简简单单,可落在底下两人的耳中,却重於千钧。
吕夷简迟疑著,问道。
“陛下是觉得,如今銓选制度不公?”
赵禎轻轻点了点头,道。
“朝廷官员,本不该分流外流內,如今官制,由流外转流內,需经朝中大臣举荐,举主五人,
方得京削。“
“如此一来,有才而无关係之人,只能永沉下僚———不该如此!“
话音落下,李迪和吕夷简也有些沉默,
皇帝所说的这些,他们当然清楚,不过———
“陛下,荐举制度,古已有之。”
沉吟片刻,李迪开口道。
“朝廷之所以保留此制,本意也是为了选拔人才,毕竟,朝廷官员眾多,若要详细考评,费时费力。“
“以朝中大臣及地方长官择贤而举,可当陛下耳目,设举主五人,也正是为了避免一人之私,
影响銓选。“
所有的制度设立最初,一定是为了起到正面作用的。
但是,真正运行起来之后,却往往事与愿违,走向负面的结果。
这一点,赵禎当然清楚。
“李相所言有理,这世上没有完美的制度,但是,却有简明可衡量的制度。”
“举主之制,或许用意是好的,但如朕方才所说,並非所有人都大公无私,此制实行多年,已成党爭之源头。“
“故而,朕决意废除此制,改以官员才德,政绩而定升赏黜陟,如此一来,虽不能杜绝人情,
但或许能让有才却无关係之人,有一条进身之阶,銓选之时,若有徇私之人,亦可有法度可究。”
“二位卿家,可愿与朕一同,为这些尚未沉沦於污浊风气之人,开闢一条通途?”
御座之上,赵禎年轻的面庞上,透著一股坚毅与蓬勃。
见此状况,李迪和吕夷简二人对视一眼,很快便有了决断。
“臣等,愿为陛下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