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禎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张知白此去,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是,他很清楚的一点是,张知白为了这个任务,付出了他能付出的一切,为的,只是去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张知白是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
可他依旧去了,哪怕失败的结果,是在后世史书当中留下千古骂名,他也依旧选择这么做。
赵禎没有看错,这是一个真人真性情,真胆魄。
时代的洪流当中,有无数的人带著远大的理想和希望,付出了鲜血和青春,但绝大多数人,都最终只能化为不被人铭记的尘埃。
歷史的棋局宏大无比,大多数人的命运,都註定是无关紧要的棋子。
但,或许有人能够创造奇蹟吧··
万一呢····—
凛冽的北风捲起衣袂,残阳西落,將昏黄的光芒撒在城楼的积雪上,却反而让人觉得越发寒冷看著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马车,赵禎双眸微闔,深深的嘆了口气,等到再睁开眼时,那一丝惆悵和感慨,早已经消散不见。
“吕夷简到了吗?”
“回官家,已在外间等候。”
“让他过来吧—“
隨著赵禎的一声吩咐,隨从的內侍立刻退下,不多时,再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个身著便服的中年人。
“臣吕夷简,拜见陛下。“
此刻,吕夷简也是有些一头雾水。
这大冬天的,官家不在宫里好好待著,怎么就想起到这城楼上来了呢?
来就来吧,还专门把他叫过来,
这城楼上天寒地冻的,也不像是个议事的地儿啊——“
“平身吧。”
不知为何,吕夷简总觉得,小官家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
但是,还未等他细想,耳边便响起了一道问话。
“朕记得,你和韩琦的关係不错?”
这话一出,顿时让吕夷简心中一惊,迟疑片刻,他不由开口道。
“回陛下,倒是有些往来,不过,都是小辈之间的交际,臣倒没跟韩琦见过几次。“
“如此说来,倒是朕记错了?”
眼瞧著这个老狐狸还在要心眼,赵禎转过身来,带著一丝深意含笑问道。
“朕怎么记得,此前琼林宴的时候,他好几次都是大晚上悄悄去了你吕府拜访,还是从正门进的。“
“怎么,那个时候,你家的二儿子,就跟韩琦有交情了?”
这话一出,顿时惊的吕夷简一身冷汗,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由涌起了诸多猜测,面上还要保持镇定,道。
“陛下明鑑,臣和韩琦的父亲韩国华见过几面,所以,韩琦高中之后,才特来拜访於臣。”
话只说到这,多的並无解释,
於是,君臣二人心照不宣,赵禎摆了摆手,重新转过身,道。
“此前,这些新科进士因为赐婚的缘故,留京观政一年,韩琦在哪个衙门来著?”
吕夷简道:“回陛下,在御史台。”
赵禎没有回头,只是继续道。
“算算日子,过完年之后,这些人差不多也该选官外放了。”
“对了,上次鼓譟亲政的那一批官员里面,有不少新科进士,有他吗?“
吕夷简一时有些摸不准眼前小官家的用意,只得谨慎开口,道。
“陛下恕罪,上奏的人数太多,臣也有些记不清了,不过,韩琦既然在御史台观政,想必,大抵是有他的。“
於是,赵禎转过身来,看著吕夷简道。
“他是个人才,不过,太年轻了,容易受人煽动犯下错事,亲政一事,如今虽说告一段落,可毕竟大娘娘那边,总还是有些芥蒂。”
“何况,朝中结党乃是大忌,便是宰执大臣,也不免因此而丟官去职,这些进士刚刚入仕,路还是要走的正一些,一时犯错不要紧,但总归,是要有改正之心,才好重用。”
“你说对吗?”
感受著小官家意味深长的目光,吕夷简心中念头急转,眼角余光警见城门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忽然便想起,今日,好像是张知白离京的日子吧———
於是,他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迟疑片刻,拱手道。
“陛下圣明,犯了错自然应该改正,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