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禎抬起头,目光中带著几分失望。
“臣知道,这段时间下来,所作所为颇有逾矩之处,有些事,也的確容易引人猜想,但是,臣不管做什么,都不曾有隱瞒大娘娘之意。“
“便是当初刘从德一事,臣也只是先斩后奏,打了他之后,立刻便来向大娘娘认错,但因何故,大娘娘竟如此疑臣?”
话音落下,刘娥一时也有些语塞。
要知道,不管是在宫中还是朝上,大多数人都是更习惯看破不说破,也算给自己留几分余地。
但是,现在赵禎这话,却显然是捅破了窗户纸,直接將两人微妙的关係给摆到了檯面上。
故而这一时之间,刘娥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看著赵禎失望的眼神,她的眉眼变得柔和了几分,迟疑道。
“六哥儿,我不是——“
“臣当初为寇准说话,是想要戒除党爭,后来钱庄开业,派人去查曹家姑娘,只是好奇那曹为何要往钱庄存钱,至於此次选秀,臣確有私心。”
刘娥的话没说完,赵禎罕见的开口打断了她,道。
“但是,大娘娘请想,若是臣真的想拉拢曹家,和大娘娘爭权,那么,怎会用皇城司去查曹家的底细?”
“还有召见中书大臣一事,宫中高阶宦官,皆大娘娘一手提拔,臣虽然没有提前稟告,但是,
若臣真是有爭权之心,岂会如此不加掩饰?”
话音落下,对面刘娥的眼神不由有些复杂。
定定的看著面前倔强的儿子,她心中的诸般言语,皆化作一声嘆息,道。
“你我母子相疑,已然到了这般程度吗?”
赵禎的脸色平静,摇了摇头,道。
“这世间至亲,莫过於母子人伦,臣为人子,从不曾疑大娘娘,是大娘娘疑臣。”
不得不说,刘娥不愧是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短短片刻之间,她便重新恢復了冷静,定定的看著赵禎,道。
“官家现在,还不算疑我吗?”
赵禎默不作声。
见此状况,刘娥的口气再度转缓,道。
“官家误会了,我不是在疑官家有爭权之心,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
赵禎的脸上露出一丝疑问。
於是,刘娥解释道。
“我本是一深宫妇人,皆因当初先帝时常抱病,所以才开始协理政务,打从那个时候起,朝野上下,宫內宫外,便有无数流言语,说这是祸国之象。”
“更有甚者如寇准等人,离间你我母子亲情,意图將我废,挟君摄政,那一次,是大娘娘贏了,但是官家可曾想过,若是大娘娘输了呢?那寇准,会仅仅满足於废后吗?”
刘娥的脸上掠过一丝回忆之色,语气当中略带肃杀,道。
“我贏了,只是贬寇准,但是若寇准得逞,我死,先帝病重,你尚在稚龄,后周之事,便在眼前!”
“可我贏了,他们的阴谋没能得选,所以,便只能在暗地里编排,说我揽权,说我有效仿武后之心,说我鸡司晨,国之祸端。”
“官家今日,这般质问我,不也是信了这论调吗?”
承明殿中,气氛一片压抑。
短短的片刻之间,由赵禎痛心疾首製造出的优势,转瞬之间荡然无存。
相反的,隨著这番话说完,赵禎反过来成了那个不信任刘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