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三件套,曲辕犁,精盐之法……所有改变大唐国运的东西,都出自那张考卷?”
“是。”
“所以,冲儿他……他只是个冒名顶替的?”
“是。”
长孙无垢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她扶著桌案,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一直以为,自己的侄儿长孙冲,是浪子回头,是脱胎换骨。
她一直为长孙家的麒麟儿,感到骄傲。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她的兄长,长孙无忌,为了扶自己的儿子上位,竟然做出了这等偷天换日之事。
而她的丈夫,大唐的天子,竟然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为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
“为了安抚世家,为了朝局的稳定。”
李世民的声音,乾涩无比。
“一个寒门士子而已,牺牲了,也就牺牲了。”
长孙无垢看著他。
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那他……为何会反?”
“无忌逼得太紧了。”
“他杀了拦路的金吾卫,从朱雀门,一路杀了出去。”
长孙无垢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面对朝廷的精锐甲士,竟然能杀出一条血路?
这是何等的杀伐果断。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个孙寒,根本不是一个可以隨意拿捏的软柿子。
长孙无垢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想起今日宴会上,女儿长乐那黯然的神伤。
想起太子承乾那扶不上墙的懦弱。
再想起那个被眾人吹捧,风光无限的长孙冲。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一个用谎言堆砌起来的,所谓盛世。
而那个真正的缔造者,却被他们,亲手逼成了最大的敌人。
“二郎,”她轻声开口,声音飘忽,“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李世民没有回答。
天子,是不会错的。
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二郎,我想带丽质,出宫走走。”
她的声音很轻。
李世民听出了她话里的疏离。
“好。”
他应得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处理诸国使臣的事务让他焦头烂额,女儿的心结更是让他心疼。
这点小小的要求,他没理由拒绝。
“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就当是……成婚前,最后再任性一次。”
李世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长孙无垢没有再说话。
她拿起针线,一针一针,机械地刺入布料。
任性?
她想,这偌大的皇宫,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谁又有资格,真正地任性一次。
……
翌日,清晨。
天光还未大亮,朱雀门外已是车马云集。
前来参加招亲大典的诸国使臣,早早便在此等候。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著几分凝重。
人群中,唯有一人,显得格格不入。
吐蕃使臣,禄东赞。
他穿著一身崭新的官服,负手而立,步履轻鬆,甚至还有閒心打量著朱雀门上繁复的雕刻。
那份从容,与周围使臣们的焦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你看那吐蕃使臣,好大的架子。”
“哼,故作镇定罢了,待会儿进了殿,有他哭的时候。”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散开。
禄东赞全当没有听见。
他的脑子里,回想著主上孙寒昨夜交代的话。
那是一种完全超脱於这个时代规则的降维打击。
跟主上的手段比起来,这所谓的三道难题,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