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指挥部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每一丝震动都敲打在人心上。
萧强的手指深深掐进了掌心,粗糙的布料被攥得发皱。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膝盖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源於本能的恐惧 —— 对 “全人类毁灭” 这个词的生理性排斥。
生命太脆弱了,一场核战爭,就能把几十万年积累的文明碾成灰烬。他眼前闪过非洲基地实验室里那片闪烁的 “星尘” 材料,闪过西南山区秘密工厂里那架初具雏形的空天飞机,闪过乌托邦计划蓝图上 “地外生存基地” 的字样。
必须加速。 不惜一切代价,加速。 哪怕耗尽寰宇公司的全部储备,哪怕赌上自己所有的异能,也要让空天飞机早日升空,让地外基地的蓝图落地。那不是野心,是退路,是人类在最坏情况下,能留住最后火种的退路。
“小萧?” 总参谋长的声音带著一丝关切,扶著他肩膀的手又轻轻按了按,“缓过来了?” 萧强猛地回神,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他看到总参谋长鬢角的白髮,看到对方眼中的理解 —— 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將,比谁都清楚 “终极武器” 这四个字的重量。
他还看到周围將领们的目光,没有异样,只有共情 —— 谁听到 “同归於尽” 能心如止水? “我没事,参谋长。”萧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头时才发现,领口的纽扣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总参谋长的皮鞋边。
他想去捡,却被总参谋长按住了手。 “一枚扣子而已。” 总参谋长弯腰捡起,隨手放在桌上,“你比我们更不容易。这平台是你造的,这些数据是你算的,可真要直面『毁灭』这两个字,我们这些穿了一辈子军装的,比你多了点『麻木』的本钱。” 萧强扯了扯领口,让急促的呼吸平顺些。他不是军人,没经歷过枪林弹雨里的生死抉择,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是一个普通人对 “生存” 最本能的渴望。 这时,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老首长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静静地看著他。没有责备,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深沉的理解。这位站在国家顶端的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藏著太多未说出口的重量 —— 他比谁都清楚,“核按钮” 这三个字,意味著怎样的责任。
(老首长內心独白):当那枚按钮摆在桌上时,它从来不是权力的象徵,而是枷锁。每天清晨拿起那份核反击预案,指尖触到纸页的凉意,都像在问自己:真到了那一步,你敢让千万人陪葬,换一个 “可能” 的未来吗?美国建飞弹防御网,是想摘了自己的枷锁;可我们不能让他们摘,因为那会把我们的枷锁勒得更紧。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安全?不过是在钢丝上走,一边是深渊,一边是悬崖。 他轻轻嘆了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萧强耳中:“小萧,你做的平台,很好。让我们看清了钢丝有多细,也让我们知道,该往哪边走才能站稳。”
萧强猛地抬头,对上首长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 不是不怕毁灭,而是怕在毁灭前,没尽到守护的责任。 “首长……” 萧强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
“乌托邦计划。” 老首长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周主任跟我提过,说你在搞一个『为人类留后路』的计划。” 萧强的心臟猛地一跳,惊讶地看著首长。他从没想过,这个连军方高层都知之甚少的秘密计划,会被首长提起。 “继续搞下去。” 首长的目光转向屏幕上仍在闪烁的战局,那里红方正在艰难反击,“国家需要能打胜仗的军队,也需要能留后路的智慧。这世上的仗,不该只有『同归於尽』一种打法。”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衝散了萧强胸腔里的窒息感。他看著首长转身走向指挥席的背影,那背影不算高大,却像一座山 —— 知道深渊在侧,仍愿站在钢丝中央,为身后的人撑出一片立足之地。
总参谋长拍了拍萧强的肩膀,低声道:“首长比我们更清楚,光靠『底线』守不住家国。你的计划,是另一种『底线』—— 不是玉石俱焚的决绝,是留有余地的希望。”
指挥部里的警报声渐渐平息,红方的反击稳住了阵脚,防御体系完整性的数字缓慢回升到 72%。参谋们的脸上终於有了一丝鬆弛,键盘声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
萧强重新坐直身体,指尖不再颤抖。掉在桌上的纽扣,他轻轻捡起来,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融进了刚才的恐惧,也融进了一种新的力量。
(萧强內心独白):加速,必须加速。
乌托邦计划不能等,空天飞机不能等。
他们在钢丝上守护现在,我就得在星空下造一艘船,等钢丝断了的时候,能载著人,往更远的地方走。 他看向屏幕上那片虚擬的战场,蓝方的攻势还在继续,红方的抵抗也未停歇。
这是 2002 年的 “底线”,是此刻的生死场。而他的战场,在更高的地方 —— 在近地轨道,在月球背面,在那些尚未被命名的星球上。
老首长凝视著屏幕,指尖在 “核反击预案” 的文件夹上悬停片刻,最终移开,落在了 “新型太空飞行器研发” 的报告上。那是周主任提交的,附页里有寰宇公司空天飞机的初步设计图,画得很潦草,却透著一股向上的劲。
(老首长內心独白):钢丝总要往前走。能走稳的时候,就別总想著跳崖。小萧的船,或许真能让我们不用跳。 指挥部里的气氛渐渐恢復了平静,只有屏幕上的光点还在激烈碰撞,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臟,在数字世界里守护著一个民族的底线。 萧强握紧了手心的纽扣,感受著金属的凉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乌托邦计划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而是和这片土地上的千万人一样,成了 “守底线” 的一部分 ——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在不得不面对深渊时,能有另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