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解决篇-树林之下的夕阳
勒克莱尔虽然已经隱退,但他的伯爵头衔却被保留了下来。新掌权的雨果亲王显然对这位前任摄政大臣的急流勇退颇为满意,倒也不急於清算,反倒给足了体面。
黄昏时分,当伯爵雇来的重泥挽马已经套好了挽具,家当也尽数装车,整个队伍即將在暮色中驶离王都时一那个突然出现在府邸门前的熟悉身影,几乎让勒克莱尔以为是自己连日劳累產生的幻觉。
“我在城外的棚户区里躲了几天。”
这位曾经的“国王”,正像个普通流浪汉般坐在伯爵府邸的台阶上,粗糙的假鬍子遮不住他脸上那抹勒克莱尔再熟悉不过的苦笑——
“看见城门重开,便就想来和你道个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直到此刻,勒克莱尔才忽然意识到一个讽刺的事实一这些年来他始终恭敬地称对方为“雨果陛下”,如今王权散尽,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忘记了对方真实的姓名。
沉默中,伯爵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橡木门。
勒克莱尔如今虽然已不再需要在王都久居,但他的宅邸並未变卖,只是半空的房间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空旷。
平心而论,这些年与这位替身共事的岁月还算愉快一毕竟与真正的雨果十六世相比,这个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堪称贤明。
“那些旅行者似乎还没发现露娜的事?”
替身轻声问道,在书房里自然地坐下。不得不说,他的演技依然十分出色,即便是现在,看上去依旧像一个蒞临臣子府邸的国王。
“露娜应该是受到你的指示吧?我以为他们早就猜到了。”
勒克莱尔放下招待用的茶杯,微微挑眉一“因为你那苹果酒的命令,它一离开王宫,就从黑眼鱷酒馆提著酒桶飞进王宫园,再带著有人头的空桶送回酒馆的吧?毕竟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有露娜这一只飞行系宝可梦在,任何人都会想到这个方法。王宫离黑眼鱷酒馆算不上远,而且宫里过去也曾经用宝可梦进行过类似的搬运作业,即便有人目击到也不会起疑心的。”
聒噪鸟这种生物確实得天独厚。
它们的舌部构造与人类惊人的相似,能精准復刻任何听到的语句。这些关生的模仿大师不仅能用与对手相同的鸣叫,让对方误认为同类来躲避危险,更可怕的是,隨著年岁增长,它们甚至能真正理解那些话语的含义。
“不会起疑心吗?这可不一定。”替身的嘴角弯成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人们总会对近在眼前的事物视而不见。”
他缓缓整理著袖口——
“露娜·西尔维婭—一这可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名字。作为聒噪鸟中的佼佼者,它凭藉惟妙惟肖的擬声天赋在宫廷中贏得了园艺师”与密探”的双重头衔。任何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人,想必都会把它想像成一位能干却稍显冒失的年轻女官吧?”
“即便如此,这些线索中的异常也足够明显了。”勒克莱尔摇头。
“虽然给宫中的宝可梦们授予官职,確实是雨果先王的无数荒唐主意之一。
但所谓的夜蔷薇小队的密探”,不过是因为它总在深夜带著同伴一同巡视走廊;园艺师”的职责,也只是让它去驱赶那些偷食树果的虫系宝可梦;至於过去那个“殿前侍卫”的工作————”
伯爵的指尖轻叩桌面:“纯粹是源於它总爱黏在你身边。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他抬起眼帘,看向替身的目光里带著一丝疲惫的苦笑——
“现实中,怎么可能有人能在王宫里同时胜任这么多职务?再说了,那只聒噪鸟的真身究竟为何,难道不是一眼就可以分辨清楚吗?”
“旅行者毕竟是外来的客人,並不清楚王宫里的政治规范。”
替身用茶水润了润喉咙,却依旧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大可以把那三个旅行者,想像成只能通过文字和语言描述认知世界的异界之人。在他们眼中,这些我们理所当然的常识会巧合地编织成一个无形的圈套,从而產生出只有不属於这个世界的人才会感受到的偏差一毕竟没有人会指著一只聒噪鸟特意介绍它的身份。”
“即便看不破这点,在调查园时,他们也会发现脚印的异常吧?”勒克莱尔冷静地反驳,“如果露娜是人类,而密道里只有五组足跡,你这个替身根本不可能离开。”
他没有质疑替身那天马行空般的假设,而是继续推进细节——
“露娜之所以能分辨出雨果陛下的真假,是因为聒噪鸟这个种族为了模仿叫声,发展出了极其敏锐的听觉,能在音色最细微的差异中识別身份一正因如此,第一次听到真国王声音时,它才会惊恐地发出尖叫。
“至於园暗道的秘密,应该是聒噪鸟露娜被发配到园后,从空中俯瞰时偶然发现的吧?那条秘密通道对困於地面视线的人类而言確实隱秘,可在飞行的俯视视角下却是一目了然。百年前修筑王宫的建筑师们应该也无法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还有最重要的。”伯爵又为自己沏了杯茶,让身体重新坐正,补充道。
“露娜·西尔维婭平时说话顛三倒四的,还总是模仿別人说过的台词,这可是任何和它接触过的人都会察觉到的事实。那三个连先王命案都能破解的聪明人,又怎么可能忽略如此明显的异状呢?”
“伯爵阁下,你太忽视先入为主的作用了。”
替身轻轻摇头。
“那些人一开始就默认了露娜·西尔维婭是个人类,在此前提下,这些异常自然会被下意识解读成性格乖张或一时口误。至於密室脚印的问题,也可以用其他的原因解释,比如那五组脚印全部是伯爵你在事后偽造的。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毕竟最早抵达现场的就是你这个知情者。既有动机,也有能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勒克莱尔摊开双手,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
“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总不可能只是为了告別和討论这些天马行空的假设吧?”
“自然有真正的要紧事。”
替身坦然地点头—
“就像旅行者们为了聒噪鸟的事情被一叶障目一样,同样身为戏中之人的我,也有一些问题渴望得到阁下的解答。”
勒克莱尔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停顿:“那你可能找错人了。这种问题,或许该去问那位女武僧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