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苏晚晴苍白的脸，最后回到顾辰身上：“如果顾先生坚持不签，那么很遗憾，不仅这笔救命钱没有，你觉得你和苏小姐，还能在这个圈子里顺利走下去吗？苏小姐的嗓子，恢復起来需要很好的条件和机会吧？恐怕…”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顾辰最深的软肋。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但他不能眼睁睁看著苏晚晴因为自己而失去母亲，失去未来歌唱的希望，更不能让她父亲为了面子而陷入绝境。

苏晚晴紧紧抓住顾辰的胳膊，手指冰凉，微微颤抖。

她看著顾辰，眼神复杂，既有对母亲获救的渴望，又有对顾辰被迫妥协的愧疚和痛苦。

顾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重生以来他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当一个憋屈的歌手，没想到现在……。这种无力感让他愤怒，却更让他冷静。

他妈的走李一圈又回来了么？

不。

良久，他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復成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著一丝决绝的锐利。

“合同，我需要我的律师看过所有细节。签约金，”他写下苏晚晴提供的家里紧急帐户，“现在就要打到这个帐户。並且，公司需要立刻联繫最好的心外科专家为伯母进行会诊，確定最佳手术方案。”

“可以。”林薇爽快答应。

“另外，”顾辰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我的日常经纪事务，我需要指定一个执行经纪人。我不希望所有事情都直接由林总监您或者其他人过问。”

林薇似乎有些意外他这个要求，沉吟片刻后点头：“合理。公司会为你指派一位专业的执行经纪人。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

第二天，在律师尽力爭取下修改了部分细节（主要是在音乐创作自主权和商务选择上爭取到极其有限的“建议权”，但核心的长期捆绑、高额抽成和天价违约金条款依旧纹丝不动），顾辰在那份厚厚的、几乎將他未来八年牢牢锁死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瞬间，他感觉仿佛签下了一份“卖身契”。

但他知道，这是蛰伏。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换取喘息的空间和反击的资本。

很快，他的新任执行经纪人到位了。

令顾辰有些意外的是，公司这次指派的並不是一个经验丰富、老奸巨猾的王牌经纪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同样年轻，约莫二十七八岁，戴著黑框眼镜，穿著剪裁合身但款式保守的深色西装套裙，表情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刻板的女人。

她手里拿著一个厚重的皮质活页夹，站姿笔直，像一把刻度精准的尺子。

“顾先生你好，我是公司指派给你的执行经纪人，我叫沈曼。毕业於政法大学法学院，拥有律师执业资格，之前主要负责公司艺人部的法务和合约审核工作，这是第一次转型担任执行经纪。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你的日常行程、通告对接、媒体採访、商务洽谈初步筛选等工作將由我负责，最终决策需报林总监批准。请多指教。”

女人递上名片，语气平稳，语速均匀，公事公办，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一台刚刚出厂、精密但冰冷的仪器。

顾辰看著眼前这个“新手”经纪人，又想到背后老辣的余薇薇、林薇和王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深层用意：用一个精通法律合同、一切按规章办事、毫无人情味的“自己人”来监控和制约他。既满足了他“指定”经纪人的要求，又確保他的一切行为都被严格限制在合同框架內，稍有越界就能以“违约”相挟。而且，一个法务转型的经纪人，在开拓资源和人脉方面天然短板，更能確保顾辰的发展牢牢依赖公司，无法自行突围。

有趣。

非常有趣。

顾辰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看来，这场与“自己人”的朝夕相处、斗智斗勇，从见面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经纪人沈曼果然人如其名，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严谨、高效、且毫无冗余情感。

她迅速在公司为顾辰租的酒店房间隔壁设立了临时办公点，接管了他的所有对外联络渠道。

仅仅半天时间，她就將雪般飞来的商业合作邀请、媒体採访请求、节目通告等整理成一份极其详尽的excel表格，附带了初步的swot分析（优势、劣势、机会、威胁）。

……

“顾先生，这是过去48小时收到的有效商业合作询盘共计53份。”

沈曼將列印好的表格递给顾辰，纸张上散发著淡淡的印表机墨粉味。

“已剔除明显不符合身份定位（如页游代言、三无微商）及报价低於市场基准线的无效询盘。剩余分类如下：品牌代言人/大使询价18份，短期產品推广/带货12份，商业演出/拼盘演唱会15份，综艺节目飞行嘉宾8份。我已根据品牌声誉、市场占有率、报价、合作形式、潜在风险以及公司对您形象的初步定位（『有才华、有態度、低调奢华』），筛选出7份风险收益比相对最优的方案，標记为黄色，建议优先评估。其余为绿色（可进一步观察）及红色（不建议，仅备案）。”

顾辰接过表格，粗略扫了一眼。

报价从二三十万到近两百万不等，对於一个爆红新人来说算是市场价。

但合作品牌大多是一些快消品、网红零食、小眾潮牌或者急於打开年轻市场的传统品牌，调性参差不齐。

“这些，都暂缓。”“经验丰富”的顾辰將表格轻轻放回桌上，语气平淡却坚定。

沈曼脸上没有任何意外表情，只是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著电脑屏幕的冷光：“理由？根据《艺人经纪合同》附录三第3.2条，您有义务在合理范围內配合公司安排的商业活动，以提升商业价值並为公司创造收益。这些邀约符合当前市场对您的估值，且部分黄色標记项目预期roi（投资回报率）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