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隋每十日例行一次的朝会,按说没有什么特別,但有消息灵通者,还是隱隱知晓了一些隱秘。
朝会上,或许会发生惊人变故!
位列在六部大臣中的兵部尚书段文振看著这一幕,心道:“现在一个个都笑的脸开,可实际上,心里藏著多少齦,谁也不知道!”
“尤其是这两位”
段文振眸光一转,望向了站在文武百官最前面的两人。
一个是宇文化及,一个是伍建章。
前者是扶龙之臣,凭此一跃成为了大隋宰相,百官之首。
后者是大隋九老之首,战功赫赫的忠孝王,最近更是出任了门下省侍中,被冠以左相之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广这是要用伍建章,代替宇文化及。
过河拆桥!
段文振微微眯起眼晴,今日朝会—有的好看了!
没过多久,隨著文武百官纷纷列位,一座金色宝由三尊天竺骏拉著,缓缓停在了殿外。
杨广从上走下来,出场並不算是隆重,但却极为引人瞩目。
在殿外恭候的官员们,胆战心惊的看著那三尊拉著宝攀的异兽,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竺骏貌,乃是西域三千佛国之中,天竺国养的异兽,传闻有一丝上古神兽的血脉,精通法术,可口吐雷霆,骇人无比。
这三尊天竺骏,乃是此前大隋一统天下,宣布立国之时,天竺国使臣进献。
一直被养在禁苑之中,专为大隋皇帝出行拉驾。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隨著杨广一路走入大殿,所过之处,文武百官,无不拜伏,高呼万岁。
他径直走到龙椅坐下,摆了摆手:“免礼,平身!”
一眾文武百官拜谢,隨后缓缓起身。
紧接著,御前內侍上前,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下!
大殿內很是安静,文武百官低著头,皆是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
杨广端坐在龙椅上,恍若未觉,手上把玩著一方玉印,似是要看清上面的纹络。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声音忽然在殿上响起:“启稟陛下,臣有奏呈上!”
殿內,眾人纷纷投去目光。
只见一名魁梧的壮硕大汉,迈步走到殿中,高声道:“陛下,臣听闻郑州府来报,河东道的叛军,大多已经被剿灭!”
“但仍有不少叛军,四处逃窜,臣对此忧心!”
“臣愿率领军卫前去,扫平这些叛逆,也可藉此练兵!”
话音落下。
殿內眾人也认出了这壮汉是谁,领军卫大將军张须陀,在安齐王和废太子叛乱那一夜,护住了大理寺,不致使大理寺沦陷。
同时,传闻中他还劈了闯入大理寺的贼人一条手臂,凶威赫赫。
在那一夜之后,张须陀也凭此成功统领了领军卫,与宇文成都、来护儿等人平起平坐。
“练兵—
杨广端坐在龙椅上,闻言若有所思。
这倒是提醒他了,如今大隋承平有几年了,十二卫久宿都城,鲜少经歷军阵廝杀,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战斗力。
若是哪一日天下烽火,十二卫战力稀鬆,那可就闹笑话了。
就在这时,伍建章出列,沉声道:“不行,郑州府设有府卫,自有城外大营守卫!”
“十二卫的职责是守卫洛阳城,不是去地方剿灭叛军!”
张须陀顿时急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看出声的人乃是伍建章,隨即又闭嘴了。
若是换个人,依著张须陀的性子,怎么也得上去论道论道。
但伍建章的话.—那就算了。
不过,他也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开口道:“此前经安齐王叛乱,臣发现十二卫平日练兵懒散,將校经常离营,夜宿青楼等地,战力已经大不如前!”
“长久下去,十二卫必定会糜烂不已!”
“臣是担心,若是日后陛下要用到十二卫,会有所失望!”
闻言,殿內眾人无不皱眉。
十二卫是鲜少有资格,能够在城內驻军的军队。
当然,跟金吾卫和千牛卫这种几十万大军,全部驻守城內是比不了。
但十二卫的兵马,在城中確实是有不少。
要不然,那一夜高也不可能掀起如此大的动乱。
若非杨广早有安排,只怕应天门都已经失守了。
“这確实是一件要事,诸卿想想,可有法子能让十二卫练兵,又不至於破坏各州府的秩序。”杨广缓缓道。
殿內,文武百官面面相,低声热议。
就在这时,伍建章又开口了:“回陛下,老臣听闻蒲州、商州一带,近来也有不少匪患,劫道横行!”
“既然十二卫想要练兵,不若將十二卫的兵马调一部分,交替在洛州沿著蒲州和商州,一直到旧都的道路,巡山剿匪。”
“也算是为我大隋百姓和商贾,扫出一条安全之道。”
话音落下,杨广眼前顿时亮了起来,微微頜首:“如此可行!”
隨后,他看向段文振和杨素,道:“兵部和户部擬一个章程,做好准备,朕会下一道旨意,让十二卫轮换著去巡山剿匪!”
两人齐齐躬身:“臣领旨遵命!”
而得偿所愿的张须陀心头大喜,上前道:“臣,多谢陛下!”
“既然打著练兵的名头,那过一段时日,朕可是要去十二卫看看,校验你们的练兵成果!”
杨广看著张须陀,目光一转,扫向其他的十二卫將领,道:“若是届时让朕不满意了,可別怪朕罚你们!”
闻言,十二卫的其他將领,纷纷出列,与张须陀一起齐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杨广微微点头,心中打定主意,待得朝堂之事暂了之后,就出城去看看十二卫的將士。
目的达成,张须陀和十二卫的一眾將领,拱手作拜,然后缓缓退回了位置。
而有了张须陀和十二卫的打头阵,其他一眾官员,也是纷纷站出来上奏。
“启稟陛下,城中近来盗窃横行,洛阳县毫无作为!”
“陛下,城防司自上次安齐王叛乱之后,损兵折將,急需补充!”
“陛下,城郊外有老农在田野中,发现成了精的狼群,环伺在村庄外——
“陛下,臣弹劾吏部侍郎,以权谋私,家中藏著东海城商贾进献的宝贝!”
“陛下,西域摩罗国递来文书,其国中的摩罗庙僧人,请求参加半年后的天轮大会,
要与天台寺论佛法经义!”
“陛下.—.”
隨著张须陀和十二卫的將领稟告后,殿內顿时就如菜市场一样,人声鼎沸。
杨广端坐在龙椅上,都有些纳闷了,真是什么零零索索的事情,都拿到朝会上说。
当然,其中还是有些重要的事情。
比如大隋半年后的天轮大会,那是一场佛门盛事,极为难得,一年只举办一次。
而作为主办人的天台寺,其为佛门在大隋的一脉分支。
天台寺的主持智远大师,还是一位佛法修为深不可测的高僧,传闻早已经到了能证得正果的境界。
昔年,大隋能够一统天下,多有赖於佛门的助力,天台寺在其中出力不少。
因此,杨坚立下大隋皇朝之后,就封了佛门为国教,天台寺也因此在大隋扎根了。
“佛门喷!”
杨广微微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暗暗摇头。
暂时还不能动这个.要不然,只怕这大隋就要完了!
不过,这什么天轮大会,倒是有些意思,届时可以考虑去看看。
杨广心神分散,一边听著殿內群臣的奏报,一边思索著佛门盛会的事情。
大隋以佛门为国教,这种盛会自是要重视一些的,
然而,就在杨广思绪分散之际。
忽然就听到殿內有人出声道:“启稟陛下,臣弹劾宰相宇文化及,贪赃枉法,徇私舞弊!”
话音落下!
杨广的思绪顿时被打断,精神一振,抬头望去,却见是一名御史台的御史。
其手捧奏疏站在殿上,义正严词,一脸正气的道:“请陛下,明察秋毫,严惩宰相宇文化及!”
殿內,眾人或震惊或沉默,届时看著这名御史,感慨其胆魄。
隨后,一道道目光纷纷投去,望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宇文化及。
堂堂大隋宰相,在今日朝会上被一名小小的御史弹劾!
这可真是了不得!
要是成功了那就更加有意思了!
“宰相有何话说?”
御前內侍將御史递上来的奏疏,呈到案桌前,杨广翻看了一下,饶有兴致的看著这一幕,这可不是他搞出来的。
虽然他確实有意將宇文化及换掉,但並非是现在,也不可能这么仓促。
因为,宇文化及还有用。
但他能猜到这一出是谁安排的。
所以现在抱著看戏的心態,看著殿內文武百官变幻不定的神色,颇感有趣。
“回陛下,臣无话可说!”
宇文化及闻声出列,恭敬的拜礼:“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哗!
殿內,文武百官顿时惊了,这是要认下来了?
“嗯?”
就连杨广也有些意外,挑了下眉,心中有些疑惑这老傢伙是要闹哪一出?
没错,杨广猜到这一出是宇文化及自导自演。
但是现在这么发展下去宇文化及可是真的要被坐实贪赃枉法、徇私舞弊了!
毕竟,山东府的事情是掩不住的!
宇文智及是他宇文化及的亲弟弟,更是他亲自举荐,出任的山东刺史。
如今,山东事发,宇文化及这个举荐者,自然也是脱不开关係。
还有与各种官员交往频繁,府邸建设超规,大肆在府中摆宴席,接见各路將领—这最后一条,几乎是让宇文化及无话可说,这是真正的大忌!
但事实上,杨广也能为宇文化及找到理由。
其为百官之首,大隋宰相,与各种官员交往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於那些来往宰相府的大將·別忘了宇文成都。
最重要是!
杨广为什么敢肯定是宇文化及自导自演,因为这么多证据,哪怕是日夜盯著宰相府的千牛卫,也不可能拿出来。
除非是宇文化及自己拿出来的!
“陛下,臣乞骸骨!”
宇文化及突然面露动容,垂帘落泪,跪在了殿上,高声道:“臣,自追隨陛下以来,
歷经变故,一路走到今日,已然满足了!”
“臣,余生只唯愿在乡田之中,守望大隋,为陛下耕一亩田,播一亩种,告老还乡!
北大殿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宇文化及竟然会藉故,直接请辞,告老还乡。
这就是此前隱隱传闻的朝会上的惊人变故吗?
確实是惊了!
龙椅上,杨广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这宇文化及.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他眸光一闪,警见文武百官之中,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宇文化及。
李密!
杨广微微眯起眼晴,心头迷雾募然散去,心中一动,开口道:“宰相先起来吧!”
“宰相与朕,相扶於微末朕一直记在心里!”
说到这,他也是忍不住轻轻一嘆:“宰相为我大隋,劳心劳力,朕都知道,诸卿也知道!”
“如今,我大隋虽然看上去承平已久,但外有风雨,內有患疾!”
“朕与大隋离不开宰相!”
杨广沉声道:“请宰相再为我大隋——撑起这片天!”
话音落下!
宇文化及抬头望去,他心知这番话只是挽留之言,但是想到这话出自杨广之口,他一时间也有些思绪翻涌,情难自禁。
不论他有多少私慾,但至少现在是没有反心的。
而且,他是忠於大隋,忠於杨广的,只是有自己的小心机和小算计。
“陛下臣,已经年迈老弱,再在中书令的位置上待下去,只恐坏了陛下大事,葬送我大隋的盛世!”
“所以,臣请陛下,允臣退下。”宇文化及垂著脑袋,低声道。
嗯?
殿內,眾人还沉浸在君臣相互扶持的情绪之中,感动得不能自己,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什么叫退下去?不是告老还乡吗?
一瞬间,有人隱隱感到了不对劲。
“可是,中书省不能没有人主持,百官更是不能群龙无首啊!
杨广嘆气,眸光一转,似是无意的问道:“若是宰相退下去了-那不知何人可以上去?”
话音落下!
殿內的文武百官,猛地惊醒,终於是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在这等著了!
剎时,所有人的心都活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