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席后的深红帷幕无风自动,阳宇明整理卷宗时,一枚茶券碎片从指缝飘落,正巧覆盖在合议庭成员名单的某个名字上。
金全审判员转笔的速度突然加快,金属外壳在桌面磕出的节奏,与三天前道路养护车gps定位消失前的信號频率完全同步。
阳宇明调整法袍立领的动作突然定格,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勒住了他的喉结。
审判席上方的电子时钟数字跳转为10:15时,秒针尖端在玻璃罩內折射出细小的彩虹,正巧刺入张晓萱剧烈收缩的瞳孔。
“本院经泰康市中级人民法院指定管辖,依法组成由审判长阳宇明、审判员金全、审判员天贺喜组成的合议庭。”孙审判长的声带像被砂纸打磨过,每个字都带著毛边,“各方是否申请合议庭成员迴避?”
旁听席第二排传来金属纽扣磕碰木椅的脆响。
张晓萱用余光瞥见法警腰带上的钥匙串正在高频震颤,其中编號为7的铜钥匙表面布满新鲜划痕——与三天前她在保险公司地下车库发现的撬锁痕跡如出一辙。
“公诉方无异议。”华志律师的喉结在松垮的领口下滑动,汗渍在深蓝色制服肩部洇出翅膀形状的暗斑。
他说话时,左手始终按著桌面下的黑色公文包,拉链齿间卡著的半截茶梗散发著与审判席如出一辙的龙井香气。
金鳞律师整理领带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蛇形尾戒擦过鈦金眼镜框时迸出几点火星。
“被告方无异议。”他尾音未落,旁听席第五排画沙漏的男人突然用美工刀削断铅笔,碳芯在素描本上划出贯穿整个法庭平面图的斜线。
叶欢的蓝宝石胸针在此时折射出冰棱般的冷光。
她起身时,西服下摆带起的微风掀开了摊在桌角的《行政诉讼证据规则》,泛黄的纸页定格在第三十九条关於迴避制度的条款,某个段落被萤光笔涂成与法袍內袋茶券相同的青绿色。
“原告方申请全体合议庭成员迴避。”
钢笔从张晓萱指间滑落,在墨渍未乾的法律条文上戳出黑洞般的窟窿。
她听见旁听席后方传来胶捲相机过卷的机械声,那个声音与王启盛在探视室敲击桌面的节奏完全重合——三短三长三短,標准的sos求救信號。
阳宇明扶眼镜的手悬停在半空,镜片边缘的虹膜纹路突然扭曲成漩涡状。
审判席左侧的金全审判员正在转动的钢笔突然脱手,金属笔帽滚到志刚当事人脚边时,露出內侧刻著的“赵”字缩写体字母。
“根据《行政诉讼法》第五十五条,审判人员与本案当事人存在利害关係应当自行迴避。”叶欢的食指划过蓝宝石切割面,折射出的光斑精准落在审判席后方帷幕褶皱里,“合议庭成员金全审判员的配偶系泰康保险第三大股东的表妹,天贺喜审判员上周三下午三点在云隱茶室收受的紫砂壶,此刻应该还泡著被告方代理律师赠送的凤凰单丛。”
旁听席爆发的骚动声中,画沙漏的男人突然撕下素描本某页揉成团。
纸团坠地时展开的残片上,赫然是金鳞律师在茶室递出礼盒的速写,右下角標註的时间正是道路养护记录被篡改的当天。
志刚布满老茧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著急救药瓶的螺纹口。
他想起三天前叶欢在律所咖啡间突兀的问话:“您当年在子弟小学教书时,教师节收到最特別的礼物是什么?”当时窗外洒水车恰好播放著《致爱丽丝》的旋律,此刻审判席后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竟也是同一段钢琴曲。
天贺喜审判员面前的茶杯突然迸裂,青瓷碎片在“中止审理”的笔录字样上拼出残缺的太极图。
孙审判长法袍內袋飘落的茶券残片被空调气流捲起,正巧贴在防弹玻璃的弹痕修补处——那个弹孔是半年前农民工討薪案留下的,而当时的主审法官正是此刻旁听席上假装记笔记的平头男人。
“请原告方提供证据链。”阳宇明敲法槌的力度让底座红木绽开细纹,他后颈暴起的青筋在法袍立领遮挡下蠕动如蚯蚓。
叶欢从张晓萱颤抖的手中接过密封档案袋时,物证编號贴纸的萤光涂层突然发亮,投射在穹顶的阴影竟是保险公司內部密档的条形码图案。
金鳞律师的蛇形尾戒在桌面刮擦出尖锐的噪音,他突然起身时带翻了被告席的铭牌。
张晓萱看见那块铜牌在地面旋转的轨跡,与三天前她在保险大厦地下车库发现的轮胎印完全吻合,而当时行车记录仪缺失的十五分钟,此刻正在法庭音箱里化作持续的白噪音。
当法警捧著证据箱走向审判席时,志刚的食指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
他浑浊的瞳孔里倒映著投影仪闪烁的电源灯,那节奏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监考时发现的作弊信號——某个学生用铅笔敲击桌面的频率,与此刻审判席后方电子时钟跳动的秒数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