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春原地消失后,就更没人敢拦顾长歌一行人。
看热闹的修士们做鸟兽散了。
只是这天上的日头倒是越来越晒。
平安镇午后的日头懒洋洋地斜掛在灰瓦白墙之上,將狭窄街道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景象。
表面看来,小镇似乎已从上午那场骇人的骚动与圣人降临的震撼中恢復过来。
贩夫走卒的吆喝、茶馆里跑堂的应答、以及河边妇人捶打衣物的沉闷声响。
人们依旧为了几文钱的得失而錙銖必较,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碌。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暗流已然涌动。
许多目光,或明目张胆,地扫向顾长歌几人。
圣威虽已散去,但那白衣年轻人顾长歌淡然立於血泊之旁的身影。
以及他背后可能代表的深不可测的背景。
已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所有知情者的心上,让他们无法真正安寧。
“这个顾长歌不简单啊。”
“上午都闹出人命了,他肯定知道些大机缘!”
“还是別惹他,井水不犯河水。”
下午时分。
阳光被高耸的屋脊和茂密的槐树切割得支离破碎。
临河一处极为偏僻的拐角,巨大的石桥墩投下浓重的阴影,將这里与喧囂的街道隔绝开来,形成一处难得的清静之地。
去而復返的秦二就蹲在这片阴凉里,脚下的旧木盆中,几尾鳞片在阴影中依然泛著淡淡金红色泽的鱼儿依旧悠然地摆动著尾鰭。
旁边的旧鱼篓安静地搁著,与上午似乎並无不同。
但秦二的神情,却与往日那种等著小傢伙来送信、顺便逗弄孩子的閒適懒散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时不时地快速扫视著周围。
似乎在堤防著隨时可能从任何角落冒出来的危险。
『妈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秦二內心早已是哀鸿遍野,肠子都悔青了。
『接了这“龙王篓”的差事本以为是个清閒活儿,谁想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的脑子里反覆迴响著不到一个时辰前,他被老杨头像拎小鸡一样拽回后院时那番劈头盖脸、唾沫星子直喷到脸上的咆哮:
“秦二!你个榆木疙瘩凿不穿的蠢货!老子的话你当是放屁是不是?!”
“耳朵塞驴毛了?!三令五申让你离那些外来的灾星远点!他们身上缠著的因果线比乱麻还乱,沾上就是一身骚!”
“你倒好!非但不躲,还上赶著把『机缘』往那个小崽子手里塞!”
“现在好了吧?报应来了!活生生的外修就死在你的摊子前头!脑浆子都溅出来了!这笔血淋淋的因果帐,天道循环,你以为能轻易算了?迟早要算到你头上!”
老杨头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差点戳到秦二的鼻樑。
“老子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听清楚了!”
“从今天起,就现在!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那破鱼篓,还有那几条碍眼的金鱼,甭管是谁,只要开口问价,哪怕他只出半个铜子儿,你也立马给我脱手!”
“把这烫手得能烧穿掌心的山芋给我扔出去!把这要命的因果给了断了!听见没有?!再敢犹犹豫豫,存著什么狗屁心思,老子亲自打断你的腿,把你捆上石头扔进河里餵王八!省得你连累老子给你擦屁股!”
老杨头的咆哮至今还在秦二耳膜里震盪。
更重要的是,秦二自己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
对那个名叫顾长歌的年轻人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