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得好!”孟奚洲竟然抚掌轻笑,“真是不留余力,杀得我片甲不留,骂得我不敢抬头啊,感人肺腑。”
她话锋猛地一转,目光锐利如刀:“你对我这般残忍,我何必对你如此温柔呢?柳姨娘,美梦该醒了!”
柳姨娘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意味著什么,孟奚洲已倏然转向一旁正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忘了自身处境的张卓。
“张卓。”孟奚洲又叫出这个名字。
“孟景明”浑身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煞白:“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妹妹以后还是莫要再叫了!”
“不喜欢啊?”孟奚洲语带疑惑,“不是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么,怎么,三弟你这是刚得了一身富贵的皮囊,就迫不及待地想把从前那穷酸破落的根底全都丟乾净,假装自己是天生地养的贵公子了?”
仅仅三言两语,便將张卓气得额角青筋暴起,脑袋嗡嗡作响!
这无疑直接撕开了张卓心中最痛又最不愿被触及的伤疤!
他出生小河村,家徒四壁、食不果腹是他內心深处最深刻的耻辱!
虽然他读书颇有天赋,得了夫子几分青睞,却因常年穿著一双破草鞋,受尽了同窗的奚落和嘲笑!
那些富家子弟常常围住他,抢走他唯一那双破旧的鞋子,扔得老远,像逗弄野狗一样,一次一次逼他去捡回来!
还不能站著去,只能趴著,没有半分昨晚地爬过去!
他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受够了这屈辱,可一想到这是母亲跪遍了全村才求来的读书机会,他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忍受著那些少爷们的鬨笑,一次又一次屈辱地爬过去……
而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一次,当他好不容易快要碰到鞋子时,那群少爷竟抢先一步捡起来,当著他的面,冷笑著將鞋子狠狠扔进了书院后面那臭气熏天的粪池之中!
他们扔完,笑得前仰后合:“去捡啊!跳进去捞起来啊!就算浑身裹满屎你也得捡!毕竟你家穷成那副鬼样子,估计这粪水对你来说也是肉汤吧?哈哈哈哈哈!”
那一刻,张卓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尽,他疯了一样衝上去与他们扭打,却因寡不敌眾,被揍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所以,贫穷两个字,是他绝对的逆鳞!
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他失控,更何况是从孟奚洲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嘴里说出来!这个女人是害死他全家、毁了他一切的仇人!
新仇旧恨瞬间淹没了理智,他再也顾不得偽装什么侯府公子,什么失忆兄长!
他只想掐著孟奚洲的脖子,用最戳她心窝子的话辱骂她,他要她痛哭流涕,跪在他脚边懺悔,像狗一样舔乾净他鞋上的灰尘!
“孟奚洲!”他猛地跳起来,面目因怨恨而扭曲狰狞,声音尖厉得破音,“我张家当初就不该买你进门!你个下贱坯子,被人玩烂了的破鞋!你怎么配站在这里?你就该被扔进暗娼馆里,被千人骑万人跨!你就该烂在最骯脏的阴沟里,过著猪狗不如的日子!你……”
“放肆!”孟钦瑞终於忍无可忍,厉声呵断!
他听著这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这哪还有半分侯府公子的修养?分明是地痞无赖!
然而,孟奚洲却是云淡风轻,甚至嘴角还噙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面对一个前世的手下败將,一个只会无能狂怒的跳樑小丑,她连生气的必要都没有。
她甚至主动又向前凑近了一步,逼近因暴怒而气喘吁吁的张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轻笑,语气如同毒蛇吐信:“张卓,吠得这么响……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你的娘,你的姐姐,你的好兄弟们,还有小河村的乡亲们,最后都是怎么死的吗?”
她顿了顿,欣赏著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僵住的表情,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死得……可都惨不忍睹呢。不过嘛,再惨似乎也比不上你上辈子死时的模样呢。那场景,我可是至今记忆犹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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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南意辗转几处,被塞进了慎刑司里,本来要直接下大狱的,但皇上又不顾哲妃的劝说,硬是要从孟南意的嘴里再撬出点东西来。
比如,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没有良心,要害温柔贤淑的皇后。
但孟南意当时要开口时,又立刻被下人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想让她开口,又不想让她真的开口。
孟南意被掐得极其用力,喘不过来气,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她终於明白了,是哲妃想让她死。
慎刑司虽然比起大狱那种阴暗潮湿,老鼠遍地要好一些,却也不是常人能够待的地方。
这里冬日里的被褥薄如蝉翼,就算叠几下盖起来也呼呼灌冷风,孟南意睡的第一晚,便差点冻死了。
没有冻死,还是因为她刚睡下不久,便被喊起来干活,没日没夜,鞭子抽打在身上,孟南意最开始还叫还躲,却发现这样会被打得更重,便僵直著身体,慢慢麻木了。
可她的身子根本撑不起过这样的苦日子,不过两天,她便在干活的时候直接晕死过去。
醒来时,恍若隔世。
孟南意躺在乾草堆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扫视了周围。
她贵为皇后,为何会在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