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连施了几日的粥,也终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回音,长公主的信到了。
信中写道,边关战事顺利,我军已打得蛮夷节节败退,目前双方即將谈判,不日便可凯旋。
看到这里,孟奚洲一直悬著的心总算重重落回了实处,唇角不禁漾开一抹轻鬆的笑意。
她接著往下看。
长公主笔锋一转,提及虽战况明朗,她却实在不解,为何圣上会突然將太子宋承霽也派来边关增援,未免多此一举,甚至有些奇怪。
孟奚洲眯了眯眼,心中顿时瞭然。
皇上也是要面子的,想要將儿子未婚妻的孪生妹妹纳入后宫,自然得先把正主儿子支得远远的,才好行事。
只是,他此举也著实荒唐到了极点!竟为了后宫淫乐之事,不惜对储君谎报军情,將边关安稳、朝廷调度视同儿戏!
真是享乐无极,荒淫无度!
不知……她那好妹妹孟南意,如今在那吃人的后宫里,过得如何了?
虽说当今圣上残暴昏聵,新进去的低位妃嬪往往死得不明不白,但那些能熬到高位的嬪妃,却个个都把位置坐得稳稳噹噹,显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那深宫之中,低调避宠,便会遭奴才拜高踩低,吃的是残羹冷炙,用的是被剋扣的份例,在这严寒冬日,若无炭火,直接冻死也不稀奇。
可若高调爭宠,又势必成为眾矢之的,被上头那几位联手打压,恐怕会死得更快。
怎么看,都几乎是……无路可走。
孟奚洲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孟南意当日竟直接动手杀了楚肖,这確实出乎她的意料,虽说这狠辣果决倒也符合孟南意的性子,但想到他们前世今生那点纠葛,竟就这般轻易地被孟南意亲手斩断,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信纸,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另,徐继昌叛国,已逃。”
孟奚洲心中猛地一震!
徐继昌?!叛国?!
他那人,虽说確实对长公主这位將军不服不忿,满心想著取而代之,脑子也不甚灵光,但他那一腔近乎固执的报国热忱,孟奚洲从未怀疑过!
徐家富可敌国,他徐继昌便是躺在金山银山上混吃等死一辈子,也能过得比世上九成九的人奢靡快活。
可徐家祖上满门忠烈,他从小耳濡目染的皆是忠君爱国、沙场建功,这才一心习武,渴望光復门楣,为国效力。
他是莽撞,是愚蠢,是看不清局势,但……怎么会叛国呢?!
这个消息还未公开,如果是穿到徐继昌父亲的耳朵里,估计会直接击鼓鸣冤。
孟奚洲立刻起身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几番斟酌,最终她还是落下笔,將自己对徐继昌叛国一事的看法与疑虑尽数写下,言明其中可能存在的蹊蹺与冤屈,恳请长公主暗中详查,最后,再次祝愿大军早日凯旋。
刚將信纸折好,准备封口,门外便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小姐,柳姨娘院里的丫鬟鹿齐求见,说是有要事稟报。”
孟奚洲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瞬间切换回“孟南意”那略带骄纵又有些不屑的模样,假意惊讶地捂了捂嘴:“柳姨娘?她怎么会来找我?”隨即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柳姨娘如今院子里,早已被她不动声色地全部换成了自己口风紧又可靠的心腹。
这个名叫鹿齐的丫鬟,看著有些木訥,实则踏实靠谱,她进门后,迅速且自然地將那个丫鬟隔绝在门外,关上门,压低声音对孟奚洲道:“大小姐,二少爷他……不知怎么了,突然吵著非要见您不可,姨娘安抚不住,能劳烦您现在过去一趟么?”
孟奚洲闻言,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这倒有意思了。
柳姨娘如今行事虽比以往主动果决了不少,但骨子里仍是谨小慎微的。
那日孟奚洲將孟景明带回来交给她,她竟直接选择了將儿子藏匿起来,將孟景明乔装打扮,对外只称是院里新买来的僕役,轻易不让见人。
或许是失而復得太过不易,她已不敢再冒任何风险,不愿让孟景明再去与纪氏对峙之前失踪的真相,只求儿子能平安活著就好。
更何况……孟景明还失忆了。
想到这一点,孟奚洲嘴角又弯起一抹玩味的笑。
他忘了亲生母亲,忘了自己是如何被害失踪,却偏偏……独独记得她孟奚洲。
真是好生奇怪。
而且前几日她曾想去探望观察一番,孟景明却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般,死活不肯相见。
今日怎的又突然主动闹著要见她了?
“好啊。”孟奚洲几乎没什么犹豫便应了下来,递了个眼神示意鹿齐去开门。
鹿齐乖巧地照做。
孟奚洲隨即提高了音量,话语是说给门外那些竖著耳朵的丫鬟听的:“若不是为了母亲,我才不愿去沾柳姨娘院里的是非呢!罢了罢了,走吧,我就去看看她又有什么么蛾子。”
说完,她便起身,隨手点了一个新被分进院子里的丫鬟:“就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原本的贴身丫鬟被撇下,暗自气得跺了跺脚,却也不敢说什么。
孟奚洲来到柳姨娘的院子,行至半路,便藉口说忽然想喝银耳羹,將那个跟著来的丫鬟打发去了小厨房。
她隨著鹿齐,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向主屋。
房门紧闭著。
孟奚洲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里面却突然传出了孟景明带著慌乱和抗拒的声音:
“娘!娘!我不要见她了……我还没准备好!等下次……等下次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