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撼动他此刻境界的……“波动”，毫无徵兆地，穿透了无尽空间，精准地被他捕捉到了。

那並非能量的剧烈爆炸，也非强者的气息对抗。

而是一种……如同春日冰雪消融、青烟裊裊散入天际般的……消散感。

一种极其精纯、极其磅礴、却又带著一丝无奈与决绝的……浩然正气，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迅速归於天地，彻底湮灭！

其消散的速度极快，快得如同幻觉。

但其“质”，却高得令人心悸！那绝非寻常儒家修士所能拥有，那是……立教称祖、为天地立心级別的浩然气！

是足以与神明论道、为万世开太平的圣贤气运！

张扶摇？！

吴来的身形，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骤然……停滯！

他就这样突兀地、违反常理地悬停在了万丈高空之中，周身那狂暴奔流的能量瞬间內敛，仿佛时间在他周围凝固。

那双冰火交织的异色瞳孔，猛地收缩，锐利如剑的目光穿透层层虚空，死死地“钉”向了那浩然正气最终消散的源头——北凉王府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

张扶摇……那儒家初圣，竟然……气息湮灭了？！

这怎么可能？！

以张扶摇那深不可测的修为，那浩瀚如海的浩然气，纵使不敌真武大帝，也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地……消散！除非……

吴来的心臟，或者说，那具躯壳能量核心处模擬心跳的搏动，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个极其不祥的、甚至让他这具近乎神魔的躯壳都感到一丝冰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

真武大帝……恢復了？！

甚至……更强了？！强到足以在短时间內，彻底击溃、乃至吞噬一位儒家初圣？！

若真如此……那他此刻赶去，还是去“狩猎”吗？

还是……自投罗网？！

高空之中，寒风凛冽如刀，却吹不散吴来心头的惊疑与骤然升起的巨大警惕。

他悬浮在那里，如同雕塑，方才那滔天的杀意与一往无前的冲势，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致命危险的感知与……迟疑。

计划……似乎出了巨大的紕漏。

猎物与猎人的角色，可能在瞬间……逆转。

他死死地盯著北凉方向，感知全力扩散，试图捕捉更多细节，判断局势。

然而，除了那彻底消散的、属於张扶摇的浩然正气，以及那依旧在疯狂膨胀、充满了掠夺与威严的真武气息之外，他还能隱约感觉到……另外几股极其强大、却性质迥异的气息，也正从不同方向，高速逼近北凉王府！

王仙芝那霸烈如火的战意！

洪洗象那縹緲自然的道韵！

还有……一股极其古老晦涩、却充满了冰冷贪婪的诡异气息！

局势，远比他想像的……更加复杂，更加凶险！

吴来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凝重之色。他缓缓握紧了双拳，赤蓝两色的能量在他指缝间无声流淌、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是继续前行，闯入那已然变成真正神魔战场的北凉王府，赌上一切，搏那弒神一线之机？

还是……暂且蛰伏，坐山观虎斗，等待更好的时机？

……

北疆高空，那道散发著冰火交织的恐怖气息的身影，在感知到张扶摇浩然气彻底消散的剎那，確实陷入了短暂的、如同凝固般的停滯。

杀意、衝动、以及对那未知变数的警惕，在他那双异色的瞳孔中疯狂交织、碰撞。

然而，这停滯仅仅持续了数息。

下一刻，那冰蓝色的右眼之中，极致的冷漠与理智迅速压倒了赤红左眼中的毁灭衝动。

“妈的……来都来了……”

一个沙哑而冰冷的声音，从这具完美躯壳的喉咙中挤出，带著一丝吴来独有的混不吝，却又充满了非人的决绝。

“瞻前顾后，不是我的风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真武老儿，就算你真恢復了，我也要崩掉你几颗牙！”

犹豫，从来不是他吴来的作风！

心念既定，再无迟疑！

轰——！！！

悬停的身影骤然再次启动，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狂暴的赤蓝流光，撕裂长空，以近乎燃烧本源的速度，悍然冲向北方凉州地界！

其势之猛，甚至在其身后拉出了一道短暂存在的空间裂缝！

速度，快到了极致！

数百里距离，眨眼即过。

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入北凉州境，甚至已经能遥遥感知到那座西北边城陵州城內冲天而起的混乱气运与数股恐怖气息剧烈碰撞的余波时——

他的身形，猛地再次一顿！

这一次，並非因为迟疑，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就在下方官道旁，一片被先前大战余波摧残得一片狼藉的疏林之中。

一个青衫书生，正背靠著一棵焦黑的断树，盘膝而坐。

他脸色苍白如金纸，嘴角残留著未曾擦净的血跡，胸前的衣襟已被大片暗红的血液浸透。

周身那原本浩瀚如海、圆融无暇的浩然正气，此刻却如同破碎的琉璃，散乱不堪，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正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试图重新凝聚，却不断溃散。

他闭著双眼，眉头紧锁，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正是那本该“气息湮灭”、归於天地的儒家初圣——张扶摇！

他竟然……没有死？！只是……身受难以想像的重创，浩然气近乎被打散，跌落凡尘？！

吴来那疾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於这片狼藉的林地边缘，那双冰火异瞳，死死地盯著那正在艰难调息的青衫书生。

空气中，还残留著那股令人心悸的、属於真武大帝的冰冷帝威与吞噬之力，以及……一丝更加隱晦、却更加歹毒阴冷的诡异气息！

张扶摇所受的伤，绝非仅仅来自真武大帝！还有第三人插手？！而且其实力，恐怕……极为恐怖！

似乎是感应到了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毁灭与审视意味的目光，张扶摇紧闭的眼瞼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