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惊骇、恐慌、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尖锐痛楚,瞬间席捲了她。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剷除了永安县主,坐稳了国公夫人的位置,將后院牢牢掌控在手心,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和她两个女儿的地位!
没有儿子,是宋桓的痛处,更是她王清欢最大的护身符!一旦有了儿子,还是外室所出、来歷不明的野种,她宋琼瑶和宋琼琳將来还能有什么好前程?这国公府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要落到那贱种手里?
绝不可以!
王清欢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涨红,眼底翻涌著骇人的风暴。她猛地一挥手,將架上另一盆珍品菊也扫落在地,碎裂声惊得院外的僕妇们瑟瑟发抖,无人敢靠近。
“好…好得很!”她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著嘶嘶的冷气,“真是天大的『喜事』!国公爷真是老当益壮,竟要在外头给我弄出个『庶子』来了!”
翡翠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王清欢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带著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那贱人必须除掉。那个孽种,绝不能生下来!”
她一把抓住翡翠的手臂,力道大得指甲几乎嵌进翡翠的肉里:“你亲自去办!去找『那些人』,多少钱都行!必须想办法混进那个院子,把药给我下到那贱人的饮食里!要做得乾净利落,像意外小產,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她的声音低哑而急促,充满了毒辣的杀意:“记住,翡翠,如果那个孩子生下来,我和琼瑶、琼琳,我们就全完了!懂吗?”
翡翠被她眼中从未有过的狠厉嚇得心惊肉跳,但多年来的忠诚和深知利害让她立刻重重磕头:“奴婢明白!奴婢拼死也会办好这件事!绝不会让那孽种危及夫人和小姐们!”
“快去!”王清欢鬆开她,胸口依旧剧烈起伏,指著地上的狼藉,“收拾乾净,別让人看出异常。”
翡翠连忙爬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碎瓷和泥土,又將摔坏的兰匆匆拢起处理掉,一切恢復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空气中瀰漫的泥土腥气和残留的紧张感,无声地诉说著方才的惊心动魄。
翡翠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垂门后。
王清欢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却显得异常孤冷。她看著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阴鷙冰冷。
铜锣巷…玲瓏……
她反覆咀嚼著这两个名字。那个叫玲瓏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轻易地怀上宋桓的孩子?这背后,会不会有蹊蹺?
但无论有没有蹊蹺,那个孩子都必须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任何潜在的风险,都要彻底扼杀在萌芽里。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摇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染了京城。
铜锣巷深处那处三进小院,此刻灯火通明,却透著一股与外间喧囂隔绝的寂静。守门的婆子打了个哈欠,听著远处隱约传来的更梆声。
一个穿著粗布衣裳、提著食盒的矮胖妇人,低著头,匆匆从巷口走来。她脚步很轻,目光快速扫过四周,最终停在小院侧面的一个小角门前。这是平日里送菜蔬瓜果的入口。
她抬手,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警惕的脸:“谁?”
“张婆子让送来的,说是里头娘子要的酸杏脯和新鲜山楂糕,开胃的。”矮胖妇人压低声音道,將食盒稍稍提高,“还热乎著呢。”
门內的婆子打量了她两眼,又看了看食盒,似乎有些犹豫。里头那位有了身子,近来確实口味刁钻,常要些零嘴儿。
“怎地这个时辰送来?”
“张婆子说娘子白日里念叨得紧,铺子刚做出一批好的,就让赶紧送来了,怕娘子夜里又想吃了难受。”矮胖妇人答得流畅自然。
门內的婆子想了想,终究还是拉开了门:“进来吧,脚步轻点,別惊扰了娘子歇息。”
矮胖妇人应了一声,低著头,提著食盒,侧身闪了进去。角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院內廊下掛著灯笼,光线昏暗。矮胖妇人跟著那婆子往后厨方向走,目光却飞快地逡巡著正房的方向,將路径和守卫情况默记於心。
到了厨房,看守的婆子接过食盒,打开检查。里面果然是几样精致的蜜饯和糕点,散发著酸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