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为他而来,只是恰好路过。
那一丝因她“在意”而產生的雀跃,瞬间消散无踪。
“下去吧。”
他沉声吩咐。
“是。”
残星退下后,赫连璟独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暮色发呆。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缓缓转身,走到案前,抽出一张宣纸,提笔写下两个字。
“琼琚”。
他盯著那两个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將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
火焰舔舐著纸团,很快便將那两个字吞噬殆尽。
赫连璟的眼中,也燃起了同样的火焰。
炽热、执著,且带著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书房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將外界的一切喧囂与窥探彻底隔绝。
赫连璟独立於这片陡然降临的寂静之中,方才门外强撑的冷硬与决绝,如同冰壳遇火,寸寸碎裂,露出內里翻江倒海的混乱与……
一丝罕见的无措。
他走到窗前,目光投向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
暮色渐合,斑驳的树影在晚风中摇曳,如同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绪。
他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叩击著冰凉的窗欞。
为什么?
这三个字在他心中反覆盘旋,带著钝重的力道,敲击著他的理智。
他確信自己捕捉到了她车帘后的那一瞬慌乱,那绝非错觉。
那眼神像受惊的幼鹿,清晰地映照出她內心的波澜。
那证明她並非毫无感觉,她看见他与平阳郡主站在一处时,是在意的。
可既是在意,为何不现身?
为何不质问?
哪怕只是上前,用她那惯常清冷的语调,例行公事般地见个礼,也好过那般……落荒而逃。
是在试探他吗?
试探他是否会因她的出现而有所反应?
试探他与平阳郡主究竟是何关係?
还是……她真的仅仅只是路过?
那慌乱,或许並非因为醋意,而是不小心窥见权贵私密场面的本能惊惧?
或许她根本懒得理会他赫连璟与哪个女子纠缠,只是觉得场面尷尬,不欲多看,故而匆匆离去?
后一个念头如同冰锥,猝然刺入心扉,带来一阵尖锐的冷痛和更汹涌的烦躁。
他猛地收紧手指,窗欞发出细微的呻吟。他厌恶极了这种不確定的感觉。
朝堂之上,翻云覆雨,人心鬼蜮,他皆能洞若观火,掌控自如。
可唯独面对这个宋琼琚,他所有的谋算、理智、引以为傲的洞察力,似乎都失了效。
她像一缕抓不住的风,一颗琢磨不定的棋,轻易就能搅乱他整盘心绪。
这种失控感,让他不安,更让他恼怒。
可……脑海中再次浮现她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里,分明掠过清晰的、来不及掩饰的惊惶。
那不是偽饰,他篤信。
这认知又像一丝微弱的火苗,勉强温暖著正逐渐冰封的心湖。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在权力的倾轧和宫廷的冰冷中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喜怒不形於色,情绪不为人动。
可宋琼琚的出现,却像一道强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精心构筑的、密不透风的內心堡垒,让所有深藏的、他以为自己早已摒弃的渴望与温度,都无所遁形。
土崩瓦解。是了,他的所有防线,在她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