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涯也大吼。
“这只天狐修行不高,重伤后妖力十不存一,是有机会混进去的。要论藏身,世上没有比寒霜天更安稳的地方!”
二人不再说话。
物资所剩不多,必须保留体力。
三天前,最后一匹马死在路上。
那畜生在跨越一条冰河时失控,或许是想喝冰河下的水,也许是不想忍受这天地的霜寒,它挣脱了向轩手里的韁绳,发疯似的用头撞上冰川。
江涯第一次见一个生灵那样死去,血把冰面染红了一大片。
没了马匹,所有的食水都必须人力承担,大家每天都很疲惫,夜晚再没有那样宽敞保温的岩洞睡觉,更多时候是在地上挖一个雪洞,帐篷也用不上,就蜷缩在里面睡觉。
有人太过疲惫,挖的雪洞不深不牢,第二天大家找他时,已经被埋在雪层下了。
向轩命人把他挖出来,不是为了重新埋葬,是为回收那人身上的食物。
相比江涯初见那天,马队的人少了一半,剩下的都是武道精深,身强力壮的汉子,还有唯一的女子史冬云。
她走在江涯前面,每一步都深深陷入雪地。
史冬云是这么多天以来,马队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精通音律,每晚都为大家弹琴唱曲;见识也广,会说各种逗乐的笑话和匪夷所思的軼闻,她朱唇一开一合间,连没什么情绪的向轩也听得入神。
但现在她已经很少说话了,女子的身躯终归还是要差一些。
她本是队伍的头阵之一,现在已经落在向轩压阵的末尾,有时要靠江涯推著才能前进。
还有一个例外,是零。
这个孩子单薄的身躯似乎不畏寒冷,坐在向轩拉著的雪车里,长发垂著,看不清脸。
史冬云忽地向后倒去。
江涯连忙將她接住,搂在怀里。
“我想,休息一下。”
“冬云,振作一点!想想看,寒霜天就在一里开外!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那里的景色,我们就要看到了!坚持一下,你不能停在这里,回去后,你还要去给你的爹娘讲这里的风雪!”
向轩抓住她的肩膀,似乎想把她从江涯怀里拖走。
可史冬云搂紧江涯的腰,低低地重复:
“我想,休息一下。”
江涯默不作声地抱紧她,试图给她带去多一些温暖。
“你不是要走么,又何必陪我们走到这里。”
江涯低声在史冬云耳边说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史冬云一定要杀了向轩,才敢离开。
“我没骗你,我想同你……在一起。”
那晚的景象再度浮现眼前,女子温软的身躯,黑暗里朦朧的曲线,一切都那么诱人,在这片萧索的雪原里,简直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杀了向轩,带我走……
认命吧,没有灵根,求不了仙,问不了长生,这是天道,这是……我们的命。”
天道。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月了,这个字眼,每天都要听到不下十遍。
莫名的,江涯的心头升起一丝烦躁。
“你们,就这么信那个天道?”
“天道……不可违。
江涯,我走不动了,天道不允许人进入寒霜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把我放下吧,你自己走,沿著原路,说不准能找到先前丟的食物,希望……
还没有冻成冰块。”
史冬云的声音愈发低落,江涯略微抬头,压阵的向轩已经走得看不见身影。
“我是个旅人,只信自己的脚,不信天道。”
原本史冬云的眼皮,已经在缓缓下垂,江涯一句话,让她瞪圆了杏眼。
连声音,都恢復了几分力气:
“你敢对天道不敬?”
下一刻,她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抬起,放在宽阔的背上。
“天道又不是我妈,我不听它的话。”
男人淡淡的,玩笑似的一句话,却如炽热的火种,將史冬云即將冰封的心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