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復朔方的条件已经完全具备。”
“据我估算,接下来几日应该不会下雪。”
“到了腊月,就未必了。”
刘备点头,心中思索。
汉军骑兵平定云中之乱后,在军中稍歇一日,隨后再度赶往九原城,来来回回六百里路,加上战斗却只了不到六天。
实际上,这个速度已经比较慢了。
东汉骑兵的日均速度可以达到两百里以上,快速奔袭一天一夜甚至可达三百里。
但是考虑到,要换马,吃饭,保持军队战斗力,刘备已经放缓处理和连的速度了。
和连战败的这个消息,显然远在朔方郡的魁头和拓跋邻目前是不知道的。
这涉及到一个信息传递速度的问题。
如果败军从云中的什尔登口绕过阴山北面的草原去往昆都仑河谷,在通过北假地进入朔方,那消息至少五日才能到达。
但实际上,败兵完全无法走这条路去朔方了。
因为关羽、徐晃、於夫罗的反击大队已经通过满夷谷杀入昆都仑河谷。
顺势阻断了胡骑从五原北面去与朔方胡兵联络的通道。
那胡骑想要传递信息得走更远,再往西走,经过朔方的石兰计沟口,从高闕塞进入朔方,那路上连续翻山越岭,长途奔袭,可就不止六七天路程。
这就是汉军在阴山南面內线作战的优势。
汉兵的信息传递速度远远快於兵分两路的西部鲜卑。
“魁头、拓跋邻本部在朔方郡郡治临戎,此刻恐尚不知和连已溃,紇干已降”
。
刘备指著朔州舆图,指尖重重敲在高闕塞的位置。
“败军若想绕道阴山以北茫茫草原,经高闕塞入朔方,道路迂远,还要穿行山道,天寒地冻,至少需七日。”
他嘴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
“云长、公明、於夫罗已扫清昆都仑河谷,此道一断,魁头败军唯有继续向西,绕远走石兰计沟口出高闕塞返朔方!翻越狼山,路途艰险,塞外若风雪交加,七日也难至。”
“而我军,走阴山南侧捷径,一路坦途。速度要比他们更快。”
“战机稍纵即逝!绝不能让魁头得知东线已溃,若令其警醒,举部北遁塞外,纵得朔方郡城,亦不过空城废土,留无穷后患。”
“此獠与拓跋邻若遁入塞外,休养生息,连年寇边,边民也不得安歇。”
刘子惠神情凝重,接口道:“明公洞若观火,自朔方郡治临戎北走塞外,確有两途:
一出高闕塞,经石兰计沟口,直抵阴山北;
一出西北鸡鹿塞,经哈隆格乃沟口,翻越狼山可入凉州地界,与河西鲜卑会合。”
他在地图上比划。
“后者路径更长,几近流亡。朔方乃彼等在河南地仅存之基,更控扼阴山入塞之咽喉,魁头、拓跋邻不到最后关头,焉肯轻易弃此根基北遁?
西部鲜卑各部大人打了这么大一场败仗,把阴山以南的五原、云中、朔方都丟了,就不怕擅石槐杀头?”
刘备摇头:“听闻擅石槐病的厉害,已经时日无多了,拓跋邻、魁头是否愿意冒险一搏,犹未可知,若我军围逼至急,其多半会驱牛羊,挟妇孺,亡命塞外。
然其眾不灭,牛羊不夺,纵逃得一二梟首,亦是纵虎归山,遗患无穷。
不若趁其懵然无知,东西尚不通气,聚而歼之,尽夺其资!摧毁其立身之本。”
刘备目光如电,猛地拍案起身,一股决绝之气席捲大帐:“传令!火速增兵云长部秦胡兵两千人,令其领本部並新附鲜卑骑卒,即刻自北假地出发,沿北河西岸疾进!
目標—高闕塞!务必抢在魁头之前扼住石兰计沟口,堵死其自北线退入塞外之路。”
“既然来了,那就都別走!”
话音未落,简雍从外走来:“玄德所言是极,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来了。
刘备询问道:“什么消息。”
简雍笑道:“十一月中旬的那场大雪,不是阻碍了咱们进军吗?”
刘子惠点头:“那场雪可真大。”
简雍頷首:“对於胡人来说,雪大就是灾!白灾席捲了朔方,不少部落牛羊牲畜冻死。”
“西安阳已经有活不下去的牧民向皇甫义真投诚了。”
“难怪这么久魁头都么动静了,还不断分兵袭扰我军,竟是有心无力啊————”刘备双目紧缩。
“派出乞伏部细作渗透朔方,就让他们自己人为先锋,带我军杀入敌境!”
北假地在秦汉指的就是就是色尔腾山和乌拉山之间得肥沃土地。
黄河在朔方郡遇到西北狼山的阻碍,陡然转折向东流淌,並在东流时於朔方郡治临戎附近分为了南、北两条河道,这就是黄河几字湾所在地。
南河是黄河主干流,所以朔方郡內的主要城市都在南河沿岸。
北河在清代黄河改道以前治理艰难,大多数是湖泊、泥泞沼泽、盐硷荒漠,无法开发。
真要论及汉代的农耕条件,后套平原其实是河套三大平原里最差的一个。
但这有一项別处都比不了的优势,盛產宝马。
凉州、关中、河套这三个地方是汉代至关重要的养马要地。
百年羌乱后,凉州、关中、河套彻底荒废。
东汉武德衰败,也是从此开始。
到了灵帝朝,擅石槐开始跟汉朝打贸易战。
两百万一匹的马,你买不买?不买你没有稳定的马源,野战打不贏。
买了,汉朝百姓就得成了鲜卑人的输血包。
攻取河套的意义,不仅在於稳定北部边防,还在於减少汉朝对鲜卑联盟马源的依赖。
话说回朔方,刘备派遣了关羽的偏师北上堵住狼山北面的要道—一高闕塞。
主力会沿著南河主河道进发。
与刘子惠布置好方略过后,汉军迅速动员。
“诸军听令!”
“除留守云中、五原维持秩序、护卫屯田之部曲,其余各部,正午拔营,并州锐士三千,沿河而进,其余军马,隨后开进。”
“吕君!”刘备目光转向吕布。
“成宜已为前站,汝率本部骑兵与韩当步卒会合,疾趋西安阳!此处乃五原最后一胡兵据点,务必速克,皇甫君,广牧、沃野在其后,务必一气扫荡,使其不得喘息!”
吕布慨然抱拳。
刘备紧握佩刀:“各部齐头並进,在临戎城下会师,猎於黄河大曲!”
“朔方胡兵已成强弩之末,破之必矣!”
长河落日,汉帜席捲西陲。
残破的西安阳几乎一日陷落。
没办法,胡人自己把城墙拆了怪谁。
加之,吕布並非单纯的莽夫,驻守成宜期间,早已遣魏续、宋宪等部將扮作牧民,潜入西安阳(今內蒙古乌拉特前旗东南),去联络城中本就不堪压迫的汉民遗族,许诺分田减赋。
宋宪就是西安阳县中人,鼓动当地汉人奴隶很快取得成效。
汉旗未到,人心已动。
当吕布铁骑抵达西安阳城下时,城內的鲜卑守卒被里应外合,城门洞开。
这座曾经是大儒蔡邕流放地的边陲废城,几乎兵不血刃地插上了汉家旌旗。
吕布不作停留,马不停蹄,铁蹄直叩西方的朔方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