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天险,在这支舰队面前,已然形同虚设。
“孔明……”刘冲微弱的声音响起,带著哭腔和最后一丝希冀,“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诸葛亮身上,那目光中,有绝望,有依赖,也有最后一缕不肯熄灭的期盼。
诸葛亮沉默良久。
殿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传令兵压抑的抽泣声和眾人粗重的呼吸声。
终於,他缓缓转身,面向刘冲,深深一揖。
当他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復了平日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更深的决绝与凛然。
“陛下,”诸葛亮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重新凝聚起那份惯有的从容,“海战虽败,然我大汉气数未尽。燕贼海上虽利,然其陆师主力尚在徐州,欲彻底席捲东南,非一日之功。我军……尚有可为。”
诸葛亮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长江沿线:“当务之急,是立即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收缩防线。放弃外围坞堡、营垒,將所有兵力、粮草,集中至牛渚(采石磯)、芜湖、濡须口(巢湖入江口)等几处最关键的要塞!深沟高垒,多设拍杆、弩车,储备滚木礌石、火油金汁!不惜一切代价,迟滯燕军可能的水陆进攻!”
诸葛亮又指向寿春方向:“速派使者,再往寿春、昌邑,告知曹操、袁绍海上之败,言明唇亡齿寒,此刻已非保存实力之时,请其务必倾力协防淮南,至少要將北燕陆师拖在淮河一线、兗州,为我长江防线爭取时间!”
“另外,还有益州,也要加紧联繫,如今燕军如此强大,唇亡齿寒之下,刘益州当明白出兵助我们才是正途!”
最后,诸葛亮的手指重重落在荆州襄阳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刀:“至於荆州……孙文台此番虽出兵,然其保存实力、预留后路之心,昭然若揭。海战新败,其必惊恐。陛下需立即再派重臣,持陛下亲笔詔书,以封王、赐九锡之重利相诱,更以『若江东覆灭,荆州独木难支,北燕下一个必是荆州』之大义相胁,务必说动孙坚,使其水军主力东移,屯驻夏口、巴陵,与我牛渚、芜湖防线连成一片!唯有將荆州彻底绑上战车,集中全部力量,或可……再爭一线生机!”
这一番布置,依旧条理分明,思虑周详,甚至比之前更加果决、狠辣。
放弃幻想,收缩死守,捆绑盟友。
然而,殿中眾人却感受不到多少振奋。
因为所有人都听出了诸葛亮话语中那股深深的、无法驱散的无力感。
这不再是谋取胜利,而是在绝境中挣扎,拖延败亡的时间。
“封王……九锡……”刘冲喃喃重复,脸上露出苦涩。
这是皇室能拿出的最高价码了,几乎等同於裂土分疆。
可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捨不得的呢?
“臣,愿再往襄阳!”马良咬牙出列,脸上带著决死之色,“必竭尽所能,说动孙坚!”
诸葛亮看向马良,点了点头:“季常,有劳。记住,態势要放低,但利害要讲清。孙文台是梟雄,重利,更畏势。如今之势,北燕势大,已非他所能左右逢源。要么与我等合力,据江而守,或能保全;要么坐视我等覆灭,然后独力面对北燕水陆夹击,其下场,可以预见。”
“臣明白!”马良肃然拱手。
“其余诸公,”诸葛亮目光扫过眾人,声音提高,“值此存亡之际,望诸位摒弃私虑,同心戮力!各司其职,安抚军民,整备战备!我诸葛亮在此立誓,必与陛下,与诸位,与这江东之地,共存亡!”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愿隨军师,共赴国难!”眾人压下心中的悲凉与绝望,齐齐躬身,声音嘶哑却坚定。
这是汉室最后的气节,也是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