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冲几乎整夜未眠,此刻坐在御座上,双手紧紧抓著扶手。他一次次望向殿外,又一次次失望地收回目光。
每一次轻微的脚步声,都能让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希冀,隨即又化为更深的焦虑。
诸葛亮站在殿中,羽扇依旧握在手中,却许久未曾摇动。
他闭著眼睛,似在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出他內心的波澜。
徐庶、马良、马矩、习禎等人或坐或立,无人言语,只有偶尔交换的沉重眼神,在等待著前线的战报。
时间在死寂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如同刀割。
“报——!”
终於,一声悽厉到变调的嘶喊,如同淬毒的利箭,猛地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名浑身湿透、甲冑残破、脸上带著烟燻火燎痕跡的传令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入大殿。
他扑倒在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杂著海水、血水和极度的恐惧,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陛下!军师!败了……我们败了!陈將军……陈將军他……”
“陈翊怎么了?快说!”刘冲霍然站起,声音尖锐,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那传令兵嚎啕大哭:“海上……海上全是燕贼的巨舰!大得像山一样!弩箭……弩箭比柱子还粗,射得又远又狠!我们的船还没靠近,就被射穿、射沉了十几艘!火船根本靠不上去!接舷了……接舷了也打不过,燕贼的水兵凶得很!”
他语无伦次,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眾人心上。
“荆州军呢?韩当、孙策呢?”诸葛亮猛地睁开眼,声音沉冷。
“荆州军……来了,孙少將军很勇猛,可是……可是没用啊!”传令兵哭道,“燕贼的巨舰上还有大拍杆,一桿子下来,小船就碎了!他们还有一种快船,比我们的快得多,到处冲,把我们阵型都衝散了!陈將军下令撤退……撤到江口,那巨舰……那巨舰上又射出一支著火的巨箭,比桅杆还长,就钉在江心,烧著……韩当將军和孙少將军也退了,我们……我们拼命往回划……”
他喘著粗气,脸上满是濒死的恐惧:“回来的路上,还在被燕贼的快船追著射……陈將军为了掩护后队,亲自断后,被……被数支弩箭射中座船……船……船沉了!陈將军他……他落入水中,末將只看到他挥了一下手,就……就被浪捲走了……呜呜呜……”
“什么?!”刘冲如遭雷击,眼前一黑,踉蹌后退,被身旁內侍慌忙扶住才没有摔倒。
陈翊,那个英武忠诚、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轻將领,就这么……没了吗?
殿內一片死寂,隨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与悲愤。
马良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
徐庶勐地一拳砸在身旁柱子上,虎目含泪。
马矩老泪纵横,仰天悲呼:“天亡我大汉!天亡我大汉啊!”
“损失……损失如何?”诸葛亮的声音响起,依旧维持著镇定,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接近“失態”的情绪。
那传令兵趴在地上,泣不成声:“逃回来的……逃回来的船不到三十艘,大多带伤……士卒……士卒能回来的,恐怕……恐怕不到两千人……战船沉了三十多艘,荆州军那边……估计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