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呵呵笑了,虚点了凤姐儿一下:“就你嘴贫!”隨即便將话头转向正事,问贾政:“辽府那边可收到信了?他母亲、玉儿,还有你敬大哥那边,怕是也盼得心焦。”
贾政忙躬身回道:“母亲放心。一出宫门,儿子便让璉儿骑马先赶去东府报信了,此刻想必已经到了。”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宽慰:“如此就好。”
......
与此同时,辽国公府
贾璉一路快马加鞭,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辽国公府门前。门子见是璉二爷疾驰而来,不敢怠慢,连忙迎上牵马。
贾璉翻身下马,气息未匀便急问道:“敬老爷、太夫人和国公夫人此刻可在府中?”
“都在东暖阁呢,国公夫人、小蓉大奶奶和四姑娘也在。”门子忙答。
闻言贾璉大喜,连忙开口,“快我去见见敬老爷与国夫人们......”
门子不明所以,可见贾璉如此著急,连忙稟报通传!
六月晌午,日头正盛。
辽国公府正厅四面轩窗支起,竹帘半卷,穿堂风过,稍稍驱散了些许暑气。
厅內摆著冰盆,丝丝凉意瀰漫。
贾敬身著夏布道袍,倚在酸枝木榻上闭目养神。
贾梁氏与林黛玉坐在下首,手里做著针线,偶尔低语几句。
两岁多的平安正是好动的年纪,穿著红綾小袄,在光滑的金砖地上摇摇晃晃地跑来跑去,咯咯笑著。
秦可卿紧跟在他身后,小心看护著。
惜春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画画。
忽听得廊下脚步轻响,刘管家的挑帘进来,屈膝稟道:“敬老爷,老太太,璉二爷来了,说是有要紧事稟告。”
贾梁氏闻言略觉诧异,与黛玉对视一眼,还未及开口——
上首的贾敬已然睁开眼,:“让他进来。“
“是。“刘管家的忙应声退下。
片刻,贾璉挑帘而入,额角带著细汗,脸上却洋溢著压不住的喜色,进门便朝上首团团一揖:
“给敬老爷请安,给太夫人、国公夫人请安。侄儿媳妇、四妹妹也在。“
贾敬微微頷首,秦可卿和惜春起身,向贾璉行了一礼!
林黛玉见他行色匆匆,柔声开口:“璉二哥这时辰过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贾璉,红光满面,先是忙笑著朝秦可卿、惜春二人摆手:“哎呦,这些虚礼暂且放一放。今日我来,是有真正的天大喜事要稟报!“
他此话一出,厅內眾人目光皆聚焦於他。
贾梁氏不由坐直了身子:
“哦?什么天大的喜事,值得你这般急匆匆赶来?“贾梁氏说完顿了顿,而后惊喜道:“莫不是玌儿要回来了!?”
“正是,”贾璉站定身子,声音带著激动,朗声道:“刚得的宫里准信!天戈兄弟!率领东征大军,凯旋了!船队已抵津门港!陛下在金鑾殿上亲口宣布,不日便还朝!“
话音甫落,厅內霎时静极。
贾璉话音落下,厅內静了一瞬。
贾敬手中念珠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瞭然,昨日八百里加急入宫,他已隱约猜到几分。
此刻证实,他面上並无太多意外之色,只缓缓頷首,目光却深沉了几分,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
“.......知道了。”
贾梁氏先是怔了怔,隨即唇角弯起,露出真切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却掺杂著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轻轻摇头,眼底带著一丝释然,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想到儿子总是一个人扛著家族乃至国家的重担前行,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难过。
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效仿著什么国家大义,岳母刺字!
她从不奢求儿子封狼居胥、青史留名,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地回到身边,这便是她身为人母最真切的心愿。
黛玉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漾开真切的笑意,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明亮。她看向贾璉,轻轻点头,声音柔和而稳定:
“多谢璉二哥带来好消息。”
欣喜之余,她似乎若有所思,目光微微流转,但那份欢喜是实实在在的。
惜春年纪最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当即放下画卷,脸上绽开明快的笑容,轻快地拍了下手:“太好了!哥哥要回来了!”
秦可卿亦是喜上眉梢,连忙蹲下身,拉著儿子的小手,温柔地笑道:“平安,听见了吗?爹爹打了胜仗,就要回家来看平安了。”
小平安似懂非懂,跟著母亲咧嘴笑。
贾璉看著这一家子的反应,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欢喜是真实的,却似乎......並未达到他预期中那般狂喜失態的程度。
辽国公府这份沉静的喜悦,反倒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他张了张嘴,准备好的满腹贺喜之词竟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訕訕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是,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天戈兄弟常年在外征战,屡立奇功,或许这府上的人早已习惯了捷报频传?又或者,他们更在意的本就是人平安归来,而非功勋荣耀?
无论如何,贾璉很快便释然了。
『管他反应如何,人平安回来就是最大的喜事。对贾家、对朝廷、对每一个牵掛他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这时,贾敬已然完全定下心神,坐直了身子,恢復了往日一家之主的沉稳。
他目光扫过厅內眾人,最后落在侍立一旁的刘管家身上,声音平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吩咐道:
“开祠堂!备三牲祭品,稟告祖宗!府中上下,一概赏三个月月钱!“
“是!老爷!奴才这就去办!“
刘管家高声应喏,脸上也带著喜色,立刻转身快步退下安排去了。
贾敬吩咐完毕,目光缓缓扫过厅內眾人,最后落在窗外的日头上,“既然人要回来了,我们也不必再做旁的。安安心心,等他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