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宫,酉时初刻的宫门下钥钟声尚未敲响,但冬日的天色已然彻底沉入墨蓝。
宫苑各处,早已悬起应景的各色灯,宫灯次第点亮,晕开一团团或明或暗、透著喜庆的暖黄光晕,努力驱散著寒夜的深沉,映衬著这上元佳节。
养心殿西暖阁,御书房內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庆帝並未如往常般端坐御案之后,而是斜倚在窗边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捧著一盏温热的贡茶,裊裊热气氤氳了他略显疲惫却带著一丝轻鬆笑意的面庞。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御案后那个身著杏黄色四爪蟒袍、正埋首於堆积如山的奏章文牒中的年轻身影——太子。
早前那场席捲朝堂的动盪,虽伤筋动骨,却也意外地淬链了这位储君!
太子展现出的果决、手腕与日渐成熟的政见,终於贏得了庆帝近乎完全的信任!
允其监国、协理政务,这个决定,如今看来,果然是明智至极!
“那几份关於登州拨款练兵的条陈,批红前务必再与户部、工部核对清楚,数字上差之毫厘,到了地方便是谬以千里。”
庆帝呷了口茶,声音带著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閒適。
“父皇放心,儿臣省得!......辽国公前日递来的密折里也特意提醒过此事,儿臣已著人严核了!”
太子头也没抬,声音虽然发闷带著疲惫,但提到“贾玌”名字时,语气里那份下意识的亲近与信任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可他笔下不停,飞快地处理著一份又一份文书,时不时眼角抽搐一下,显是案牘劳形、压力巨大,心中恐怕正不知如何腹誹这“信任”带来的“福报”!
庆帝看著他忙碌得几乎有些狼狈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带著点不易察觉的促狭。
有太子分担,有贾玌那样的肱骨之臣,他这个皇帝,確实能鬆快不少。
『嗯,很好,年轻人就该多歷练,用不著自己事事亲力亲为,果然是轻鬆了不少!』
就在这时,暖阁厚重的锦帘被无声地掀起一角,带著殿外清冽寒气的皇后款步走了进来。
她已换下了繁复的吉服,只著一身家常的藕荷色宫装,髮髻轻挽,只簪了一支素雅的凤釵,更显温婉。
“陛下,太子,”
皇后目光扫过榻上悠閒的皇帝和案后忙碌的太子,尤其是看到太子那几乎要埋进奏章堆里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心疼,
“这天都黑透了,御膳房备的元宵和晚膳热了又热。 纵是国事繁重,你们父子也该顾惜龙体才是。今日是上元,好歹也要应个景儿。”
她走到御案旁,轻轻拿起太子手边凉透的半盏参茶递给宫女:
“换盏热的来。”又转向庆帝,带著几分嗔怪:“陛下倒好,看著太子受累,自己倒落得清閒,连元宵也不想著吃一口?”
庆帝哈哈一笑,放下茶盏:
“此言差矣,身为监国太子,理当为君父分忧。朕看他处理得甚好,有条不紊。”他指了指太子,“这不正是歷练的好时候?”
太子闻言,终於从奏章里抬起头,露出一张写满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脸,对著皇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母后勿忧,儿臣尚能支撑。只是积压的事务確实多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