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队伍里有个老矿工出身的兄弟,名叫陈老七,他眼尖,发现那山坳向阳坡上,长满了大片大片奇特的草!那草叶子窄长,背面泛著一种奇异的灰白色光泽,根茎异常发达坚韧!”
王三努力比划著名:
“陈老七说,他祖上在滇南矿上干过,认得这种草!古书里有记载,叫什么『银线草』或『引银蒿』,说是有这种草长得特別茂盛的地方,地下往往藏著银脉!
兄弟们一听,立刻按陈老七指点的方位开挖!果然!往下不过数尺,就见到了这种嵌著银丝银粒的石头!”
他指著那块矿石,
“陈老七估摸著说,就他们挖开的那一小片,露出的矿苗就有碗口粗,延伸向山腹深处!他哆嗦著说......这下面埋著的银子,怕是......怕是以千万斤计!倭人根本还没发现这处宝地!”
苏铭的目光死死盯住王三奉上的银矿石。
——银矿!
佐渡金矿的直观震撼还未平息,石见银矿的发现方式和那“千万斤计”的恐怖储量预估,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巨大的財富衝击和对国公爷神鬼莫测消息来源的敬畏,几乎让他窒息!
他伸出另一只手,接过这块沉甸甸、泛著银光的石头。
一手是灼目的块金,一手是冰冷的银矿!
一金一银!两座矿藏! 巨大的、足以顛覆认知的財富具象化地压在他的掌心!
眼前两拨伤痕累累的手下,他们那因飢饿折磨而凹陷的脸颊、疲惫不堪却闪烁著兴奋光芒的眼睛、身上破烂带著血污的衣衫......这一切,都成为了这两块矿石最沉重、最真实的註脚!
国公爷!
真的是金矿银矿!
东瀛倭国......果然藏著这样的惊世宝藏!!
“银线草......引银蒿......千万斤......”苏铭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震撼,看著手中这一金一银两块沉甸甸的矿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国公爷......真乃神人也!”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狂澜,目光扫过人群,声音陡然变得锐利:“第三队呢?菱刈那边,赵峰的人呢?为何不见?”
刚才还因带回金银矿样而带著一丝兴奋的王三等人,脸色瞬间惨白,亢奋之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悲愤。
王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著哭腔和无比的沉痛:
“大人!赵头儿他们……赵头儿他们负责探查『菱刈』……至今……杳无音信!
卑职等按照约定在匯合港口苦等十日,派小船冒险靠近菱刈沿海打探……只听闻……只听闻前些日子山中发生过激烈廝杀,剿灭了一伙『外来的山贼』……形容……形容极似赵头儿他们!
后来……后来我们在外围一处悬崖下,发现了……发现了这个!”
王三颤抖著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半截断裂的、沾满暗褐色乾涸血跡的乌木刀柄!
那制式,乃是他们出发前为隱藏身份,由金陵工匠打造的特製倭刀!
“我们……我们只找到了这个……八位兄弟……恐怕……恐怕全都……”
王三再也说不下去,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地面发出闷响。
他身后的汉子们也纷纷跪下,屋內瀰漫开浓重的悲愤与肃杀之气。
苏铭看著那半截染血的断刀柄,又低头看著自己手中那两块在烛光下依旧闪烁著诱人光芒的金银矿石,脸上的震撼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他缓缓將金银矿石放在旁边的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他弯腰,珍而重之地捧起那半截染血的刀柄。
並非消息不准!
国公爷所料全然无错!菱刈也是他们要找的金山银山!不过......却是早已被倭人发现、並投入强力保护、甚至可能正在秘密开採的巨型矿脉!
他们折损了一整个由百户率领的小队,数名身经百战的干探,埋骨他乡,死於倭寇之手!
愤怒、痛惜、滔天的杀意,如同海啸般衝击著苏铭的理智!
“大人……”一旁同行的另一人低声提醒,可眼中也儘是悲愤,“请大人示下!”
苏铭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数次。
再睁开时,怒火已然被强行压抑下去,。
他將三份“回报”一字排开在案上——!
国公爷要的不仅是矿址的情报,更是后续......!
“取纸笔。”
苏铭的声音恢復了平日的威严,更甚至带著一丝冷硬。
说罢,他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眾人,最后落在王三身上!
他站起身,走到王三面前,亲手將他扶起。
“都起来吧。”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多了一丝沉甸甸的肃杀,“诸位兄弟,你们辛苦了。九死一生,带回如此紧要之讯,功勋卓著!本使必当重赏!赵峰及殉国兄弟的抚恤,本使亲自督办,定让英魂安息,家眷无忧!”
“谢大人!”
眾人哽咽著起身,眼中含泪。
苏铭拿起桌案上那半截染血的倭刀断柄。
他指腹缓缓摩挲过那断裂的茬口,动作轻缓。
他环视著眼前这些歷经风霜、心藏血仇的下属,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菱刈的血......”苏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不会白流。”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遥远的东瀛方向,又仿佛看到了京城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公爷!
“那八位兄弟的血仇,”苏铭一字一顿,“会有人替他们报的。”
说著,他微微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篤定的光芒,阴惻惻重复道:
“会有人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