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让女卫们有些为难。
“萧将军,夜深人静,你独自见皇后,恐怕……不妥。”
萧弈听懂了她们的言下之意,脸一沉,正气凛然,叱道:“这是何意?把本将看成何样人等?!”
“不敢。”
“若因你等胡乱猜测而误了要务,担待得起吗?”
想来,汉室将亡,她们也没必要固守礼节,得罪郭威的爱将。
说得再残酷些,这些人已是亡国奴。
女卫果然羞愧地低下了头,道:“我领将军进去。”
步入内营,远远地,见到太后帐篷内亮着火光,一个宫女正在雪地中徘徊,望风。
萧弈停步,隐到宫人帐篷的阴影中。
“萧将军,你……想做什么?”
“你去把她唤来,莫惊动旁人。”
“是。”
等女卫走开,萧弈裹紧了麻布披风,以免盔甲发出铿锵声。
他绕过宫人帐篷,等那宫女被支开,靠近了太后的帐篷。
果然听到了李太后与李业的低声交谈。
“郭雀儿怎可能真心立刘赟?他必灭刘氏,自坐天下。”
“刘崇兄弟父子死活与我何干?我保刘氏社稷,实为保李氏身家,你不该来,平白牵连阿兄。”
“阿姐是妇人短见啊,唇亡齿寒,待刘氏灭亡,李氏岂能独存?阿兄苟活一时,早晚也是个死!”
“休当我不知你的小心思,你不能独存,要将我等全都拖入死地。”
“……”
萧弈回头,见到宫女向这边奔来。
他抬手一指,用凶恶的眼神给了她一个警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帐内,李业声音愈急。
“阿姐宁信郭雀儿也不愿信我?兄弟姐妹十余,你我才是一母同胞,年岁相近,从小一起长大啊。我是阿姐在世上最亲的人,还能害你吗?我是来救你的。”
“既知如此,你自去投官受戮或隐姓埋名,才是救我。”
“阿姐且看我此策,刘氏有极大胜算啊。只求你一封旨意,我去联络刘崇、刘信、刘赟,共举义兵!”
“你疯了?我与诸刘实无半点血脉情谊,扯虎皮作旗可以,岂能真个与虎谋皮?”
“阿姐!江山社稷也是你的心血,怎能拱手让人?当年高祖犹豫不定,是谁主张高举义旗收复中原?是你啊;汴梁乱政,百废待兴,是谁主张蠲免赋税,大赦天下?是你。入汴不久,高祖撒手人寰,此汉,自立国以来就是你的!”
“你既知道,却要鼓动诸刘举兵,使战火重燃,裂我疆土、杀我百姓、毁我心血?”
“阿姐苦心经营,结果呢?今日一个乳臭未干的竖子也敢欺辱你……”
“啪。”
一声巴掌响。
李太后声音带着几分讥诮,问道:“是谁毁了我的苦心经营?不是你吗?”
过了一会,李业的声音也冷下来,道:“求阿姐赐一封秘旨。”
“你待如何?”
“求阿姐赐一封秘旨。”
这语气,与萧弈请李太后赦免匠人时一样。
他心中一凛,掀帘而入。
帐内,李业单膝跪在李太后面前,一柄匕首从靴子里拿出,指着李太后。
李太后卸下了国母的威严,眼带讥诮与失望,微仰着头,引颈待戮。
听得动静,李业回过头,眼神中满是绝望、疯狂、悲愤、不甘,像一匹负伤的狼,待见到是萧弈,他不惊反笑,嘴角扬起弧度。
“萧弈,来得好,我有场大富贵送你。”
“你知我的立场身份?”
“我知,但你站错队了。”李业极是自信,起身道:“郭威只是一时得志,成不了气候。他能给你的,我能给更多,莫忘了你曾轻视过我一次,莫再有第二次,真正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你眼前!”
这人是个疯子,说不通的。
萧弈干脆大步上前,直接拿人。
李业眼光闪动,自知不是萧弈对手,立即逃到李太后身后。
“阿姐救我!”
“阿业,你走投无路了,就擒吧,趁我还能为你说情。”
“萧弈,你莫忘了,当初是我擢你任禁军都头,才有你今日。”
“我没忘,你现在就擒,我也会为你说情。”
老鹰捉小鸡似的,三人绕了半圈。
突然,李业重重一推李太后,向帐外飞奔而出。
萧弈正要追,李太后却没松手。
“萧弈,你欲如何处置李业?”
“太后请先放手。”
“李氏亡,则我一无所有,鱼死网破。”
“外面,我的人已设了重重包围,李业逃不掉。放我追,此事尚可私下解决;可他若落入控鹤卫或旁人手中,李氏休矣。”
“你……愿救李氏?”
“我信太后今夜并无鼓动诸刘联手举兵之心;至于信不信我,太后自决。”
李太后仰头看来,与他对视了一眼,目光似想看透到他心底。
片刻,她松手。
萧弈出帐,放眼看去,李业往北跑出了二十余步。
他追着,却见顺着李业逃跑的方向有一列脚印,这些脚印比李业的小了非常多,颇为秀气,软履鞋,鞋底是莲纹。
萧弈回看脚印的来处,目光落处,却是皇后的帐篷。
他不由暗忖,是皇后与李业勾结?还是被劫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