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雪糕怎么卖啊,比董老板那便宜吗?”林建国问。
“没有他那里便宜。”水英直接说道。
她的店开在大街上,是面向散客的,比真正的批发要贵,比零售又要便宜。
说话的功夫,两个顾客进来了,一人选了五六根雪糕,林建国看著水英给他们报价,一根雪糕比批发的高两毛钱,比他卖的便宜一点。
店里摆著两台冰柜,里面装满了雪糕,一时半会卖不完也没关係,也不会融化。
林建国羡慕坏了,他问水英,“这一天能挣多少钱?”
水英看著他,笑容有些嘲讽,“挣不了多少,餬口而已。”
林建国轻哼一声,出来了,他的生意还要做呢,再不去卖,雪糕该化了。
回到家,林建国跟许梅说水英开店的事情。
“肯定是老二留给她的钱,那么一家店,两台冰柜,没有一万块来块,盘不下来。
要是林建国没有还周老太六千块,后面没有下岗,他们家里的存款也大概有个一万块,但是现在,他们连两千块都没有。
“我才不信老二给她留钱了,老二之前房子车子全都不肯给她,两家人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许梅说道。
“那不然她的钱从哪里来的?”林建国说道。
许梅摇头,“不知道。”
林建国羡慕地说道:“这么一家店,我给你说,一天起码挣五十块钱。”
看別人挣钱就眼红,可有什么办法,自己又没那个本钱。
许梅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妈和秋桃,挣了大钱了。”
林建国说道:“你说卖衣服?”
“卖衣服?人家现在开了个工坊,专门做四件套卖!”许梅今天碰到她之前一个下岗的工友,这个工友就是在周老太他们工坊上班的,两人聊了几句,许梅才知道周老太她们竟然开了工坊。
许梅冷笑一声,“你妈也真有意思,挣钱的事情,不带儿子做,带女儿做,以后秋桃出嫁了,不管她了,看她上哪里哭去。”
林建国怀疑地问:“真挣了很多钱?”
“人家门面都开了两个!”许梅一听都快气死了,他们还在为钱发愁呢,老太太和秋桃挣得盆满钵满,也不说带一带他们。
之前林建军挣大钱的时候,没带上他们,许梅气一气也就算了,毕竟林建民是小叔子,人家又没义务带他们挣钱。
可是周老太是林建国的亲妈啊,虽然之前在气头上,是签了断亲书,那能算得数吗?
许梅看向林建国,之前林建国在车间当工人,人白白净净的,现在天天顶著大太阳,去卖雪糕,人都晒黑了。
许梅对林建国说道:“你妈现在可有本事,人家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咱们一家三口,吃吃喝喝了,我看有时间,你还是回老宅去,跟她修復修復关係。”
林建国说道:“你忘记上一次我们去,人家是怎么羞辱我们的?我不去,要去你去!”
许梅骂道:“脸面能值几个钱?”
林建国的倔性子也上来了,“我说了我不去,要去你去!”
许梅说道:“我去就我去!”
她心想她先去打头阵也可以,先缓和一下关係,毕竟她是儿媳妇,周老太对她应该还是会客气一点的。
许梅想的是抽空买点东西去看周老太,但是还没等她实施行动,家里就先出问题了。
林小勇一天晚上突然腹痛,痛得在床上打滚,夫妻俩赶忙把孩子送去了医院。
到医院一检查,是肠套叠,必须要做手术,住院就要预交三千手术费。
许梅还有工作单位,之前是可以报销子女医疗费用的。
但现在工厂效益差,之前可以提前垫或者后面报销,现在后面报销都很难,更別说提前垫了。
据许梅知道的,有几个同事需要报销医疗费,到现在拖了好几个月都还没有报销下来。
家里的钱也不够,许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找周老太。
她让林建国在医院陪著孩子,自己打车去老宅。
夜都深了,周老太和秋桃都已经睡了,许梅在外面砰砰拍门。
周老太惊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拍门声很急促,在深夜里透著一股不安。
周老太披了外套,出房间来,对著院外没好气地问,“谁?”
许梅听到声音,赶忙说道:“妈,是我啊,许梅!”
周老太一听,更没好气了,“大半夜的,你发什么顛?林建国死了?”
许梅也顾不得她咒自己丈夫了,连忙说道:“妈,是小勇!小勇生病了。”
秋桃也披衣服出来了,听说是小勇生病,没好气地说道:“他生病了,往医院送啊,来找我们做什么?”
许梅说道:“妈,你先开门!”
周老太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上辈子,林小勇就生过一次病,做的手术。
那一次,是她拿的钱,许梅跑回家来,跟她说林小勇生病了要做手术。
周老太一听这个,嚇都要嚇死了,立马把最后的积蓄,两千多块钱给了许梅,给林小勇交住院费,这笔钱,许梅他们最后当然也没有给她。
上辈子,老大两口子可没有把那四千块还给她,更没有出过养老钱,也就是说,夫妻俩当时起码有六七千的积蓄,还跑回来找她拿钱。
一个手术,撑死了三千块钱,夫妻俩有钱,却还是跑回来找她拿钱。
周老太想到这里,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是医生,我不会治病,有病上医院去,別跑这里来发疯!”
许梅见她们不肯开门,也只好隔著门说道:“妈,小勇得了肠套叠,要做手术,医院说起码要三千块钱做手术,妈,我和建国没有这么多钱。”
秋桃一听是急事,就要去开门,周老太却一把抓住她,朝她摇摇头。
周老太不信他们没钱,两口子上班,就算林建国现在下岗了,之前上班的积蓄是有的,深夜来找她,无非是想让她当这个冤大头,她做一次就行了,第二次,她可不做。
里面一直不说话,许梅著急地说道:“妈,我知道你有,你拿点给我们吧,小勇还在医院等著钱做手术呢。”
周老太嘲讽道:“你怕不是忘记了吧,林建国跟我是签了断亲书的,我跟他已经断绝关係了,我不管生老病死,找不到他头上去,同样,你们有任何事情,也不要来找我。”
许梅惊愕,她死活想不到,周老太听到林小勇要等钱做手术,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这还是亲奶奶吗?
“妈,你不能这么绝情吧,要是別的事情,我们不来找你就不来了,现在是小勇等著钱救命呀!你是他亲奶奶,难道能无动於衷吗?”
“亲奶奶?我儿子都断绝关係了,哪里还有孙子?对不起,帮不上忙,哪来的你回哪里去吧。”周老太说完,拉一拉秋桃,两人回了屋。
许梅又意外又愤怒,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气得她哐哐踹门。
屋里,秋桃听著外面的狗叫和踹门声,问周老太,“妈,咱们真的不管吗?万一小勇是真生病了呢?”
“真生病了,两口子自己有积蓄,实在自己没有积蓄,还可以卖房子,我凭什么给她出钱?林建国是大白眼狼,林小勇是小白眼狼,我的钱,我寧愿扔了也不给他们!”
秋桃一想也是,她大哥大嫂也真是有意思,平时影子都看不到,一有事情就往家里跑,凭什么她们得帮他两口子兜底?
许梅在门口又踹又喊的,隔壁的几家都听见了。
等邻居出来看,许梅气得大喊,“大家都来看看,德村的妇女主任,自己的亲孙子得了急病,躺在医院等著钱救命,她搞工坊,挣了大钱,就是不肯出钱救自己的亲孙子!这是哪门子的破妇女主任,她有资格当妇女主任吗?”
秋桃在里面听见了,腾地来了火气,一口气跑出来,站在院门口大骂许梅。
“怎么著,给你们两口子钱,是我妈的义务?你们两口子双职工,住在大房子,孩子生病了,就只想找我妈掏钱,你们自己一毛不拔?我妈该你们的欠你们的?”
“逢年过节,从来没见你们出现过,我妈生病也从来没见你们探望过,服侍过,现在腆著老脸来要钱?你真是好大的脸!”
“秋桃,你不要嘴巴贱!”许梅气心慌了,大骂秋桃,“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攛掇你妈跟儿子们断绝关係,你好继承你妈的財產,你好毒的心思!你当心嫁不出去,一辈子当老姑娘!”
秋桃在院子里气得跳脚,“我怎么样,用不著你操心,把你自己家的心操好,別有事没事的,想回家来打秋风!我都替你丟人!”
周老太跟了出来,看秋桃叉腰跟许梅对骂,拉一拉她,对许梅说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骂人,说明你儿子也没有那么严重,別打歪主意来骗钱,门都没有!”
许梅气得要命了,被周老太这一提醒,想起儿子还在医院等著钱呢,眼看在周老太她们这要不到钱了,只得跺一跺脚,撂下一句,“这事没完!”
许梅匆匆去她娘家,借了两千块,到医院交了住院费。
这个事情,许梅越想越气不过,等儿子的手术一做,跑到德村村委会,把周老太给实名举报了。
她举报周老太枉顾亲孙子的死活,德行不好,不配做妇女主任,要求上级严查。
夏江海也早就看不惯周老太了,这个嘴刁刻薄的老太太。
周老太接到夏江海的电话。
夏江海在电话里很不客气地说道:“周主任,你儿媳妇实名举报你私德有亏,举报你人品有问题,你立马来村委会,解释解释你身上的问题。”
周老太的火腾的起来了,骂道:“夏江海,我也实名举报你这个村长当得不公正,利用职权,给你的亲戚谋取不当利益,你再当搅屎棍,咱们就一起上镇政府去,让领导评评理!”
夏江海好半天都没了声,撂下一句,“周主任,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別放心上,我这就把她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