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显今日算是豁出去了,迎来了一次脾气上的大爆发。
正好胡翊又在这里,给了他底气。
胡父此时被长子的四处找木棍,又想打人了。
胡显便冷笑著道,“好好打,最好將我打死。”
“你若不將我打死,我便要与你分家,以后搬出去住,凭什么要每日受著你的打压。”
柴氏一看这个样子,立即便叫胡翊道:
“翊儿,快劝劝你爹和你大哥。”
柴氏显然也知道胡显的委屈,这一年来,胡显承受的太多了,上次虽然是父子和解,但那屈了许久的压抑並未完全爆发出来。
这一次可就不同了,为了妹妹,也是为了他自己。
现在大哥要爭一爭了!
胡翊就这么看著,任由大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逆父亲自然是不孝,可是大哥这些年不知道多孝顺,已经给他们养成了一个毛病。
遇到一件事大哥只要不低头,那便是不孝。
现在的胡父虽然不膨胀了,但骨子里打压大哥的那一套,已经成了习惯,不让大哥反抗一次的话,父亲也不会知道自己有这些错误之处。
有些事就是这样子的,你无条件的满足孩子的要求,他会习以为常,之后一次没有满足他,就会跟你大闹一场。
同样的,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一直不反抗,他会习以为常继续用他那一套来打压你。
因为你的不反抗,他反而会默认你是接受这些的,他没有错。
这种时候,就要让孩子知道你赚钱来之不易,也该叫父亲明白,他的这些潜意识里的打压会给你带来深刻的心理伤害。
大哥需要一次全力以赴的发泄,胡翊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到来的,终於爆发了。
胡翊今日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叫皇帝派来家中的这四个老兵们,早早的去外面看著。
再有人过来悄悄打探胡家发生的事,先往死里打再说!
別明天又被人抓住机会,参大哥一个件逆不孝的罪名。
不过胡翊去寻找四个老兵的时候,聋伯、大武、小武都在,寿伯却不见了。
面对胡显的接连质问,胡惟中一开始显得很愤怒,可是他举起手里的棍子,又轻轻地放下了。
大嫂陈瑛立即趁这时候衝出来,跪在胡父面前说道:
“公爹,胡显自小到大以来,確实有著太多的委屈,就因为他是长子,您什么都对他严苛的很,本来做媳妇的不该来说这些事的,可是再这么下去,您大儿子也快要死在屋里了。”
陈瑛心直口快,开始帮著胡显倒起了苦水,
柴氏站在边上默不作声,只是看著大儿子,充满了心疼。
胡令仪一边自己哭,一边替大哥擦拭著眼泪:
“大哥,不哭,仪儿不哭,大哥也不哭。”
胡显把小妹紧紧抱在怀里,看著胡父一言不发,便要进屋去收拾东西走人。
胡翊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劝一劝了,却偏偏就在这时候,听到寿伯在门外喊道:
“长公主驾到!”
胡翊心说怎么刚才没有找到寿伯,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此时,朱静端一来,大家赶忙来见礼。
朱静端转过身来,暗暗给胡翊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这里的事都交给她了。
然后,朱静端立即扶起公婆和大哥大嫂,把胡令仪抱在怀里,无比心疼地问道:
“小妹的脚怎么变成这样了?”
胡翊就说道,“非要给裹脚,裹成这样的。”
朱静端就嘆了口气道,“唉,我这个做长公主的,一辈子求著別人把我的脚给医好,小妹一双好脚反倒要弄坏。”
说罢,朱静端立即提高了声调问胡翊道:
“附马,小妹的脚该不会出问题吧?伤重吗?”
朱静端那点心思,胡翊立即便明白了,这两夫妻便开始一唱一和起来。
“殿下,小妹的脚我之前就看过,脚骨有些伤,现在裹脚太狠,已经乌紫成这般模样,只能尽心调理了,要是双脚因此而溃烂发脓,只哲要——.要——“
“要什么?”柴氏和朱静端都急了,一起问道。
“要將两只坏死的脚锯掉,以后便只能臥床了。”
什么?
朱静端先是一愣,然后抱著胡令仪,有些埋怨道:
“请的哪家的裹脚婆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也太狠了吧?”
胡父连连赔罪道,“殿下,都是我们心太急了。”
朱静端点著头道,“公爹的话倒也对,令仪就该裹脚,要做大家闺秀,须得知书达礼,以维护胡家的体面。”
“唉——.
说到此处,朱静端便自己嘆了口气道:
“公爹勿怪,静端是个大脚斗子,嫁给駙马也著实委屈他了,如今护不得胡家的体面,说来在您二老面前,也是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孝顺。”
朱静端突然开口就是这句话,可把胡惟中和柴氏嚇得立即跪倒在面前。
胡惟中接连开口道:
“殿下,这话说的真是折煞臣了,真是折煞臣了啊!”
胡惟中是真被嚇到了,急的语无伦次。
柴氏就赶忙辩解说道:
“殿下,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大脚又有什么不好,大脚也能知亏达礼,照样是大家闺秀,真要论起大家闺秀这四字,这天下还有何人敢在您面前称第一啊!”
朱静端连忙开心起来,把公婆们换扶起来说道:
“公爹、公婆夸讚了,静端著实当不得第一,第一该是我母后呢。”
是了,马皇后也是大脚啊!
胡惟中一时间被震的大气都不敢喘,他这两天说的话都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真要是治他一个影射皇后、影射长公主的罪名,那项上的这颗脑袋也就別要了。
大嫂陈瑛也是个机灵人,立即过来挽著朱静端的手说道:
“弟妹,公爹、公婆都说大脚也能知亏达礼、大脚也能是大家闺秀,那我也是大家闺秀啦。”
朱静端就笑著拉起陈瑛的手,夸讚道:
“大嫂本就是大家闺秀,嗯,仪儿也是。”
说罢,朱静端抱著胡令仪说道:
“公爹、公婆,我想將小妹带进宫中去住几日,陛下和娘娘恨我和駙马建了一座灵秀宫,小妹还没去过呢。”
胡惟中连忙点头道,“殿下叫她去,是这孩子入大的荣幸。”
“嗯,那就说定了。”
隨即,朱静端便又问道:
“公爹、公婆,既然大脚也能知亏达礼,能做大家闺秀,那令仪缠足与否都不重要了,二老以恨呢?”
这一句话算是把胡父给住了。
柴氏一时间也无此反驳。
朱静端便笑道,“那就不再强令小妹裹脚了如何?”
“此等礼教若是要严格施行,也该先裹了皇后娘娘和我的脚才是,常仇春常帅家中那个子,
也是个大脚,汤和叔叔、天德叔叔家的婶子也都未缠足,真要说起来就该叫父皇下一道圣旨,在大明境內强行裹脚了。”
胡父和柴氏此刻连声说著“不敢”,哪里还敢反驳半句?
朱静端一看小妹缠足的事解决了,便又教训起了大哥来:
“大哥该当知道《孝经》中的句子,父之命,子不敢逆,大哥不过是受了点委屈罢了,这就忍不住了?”
“慢说是受了几十年委屈,就算公爹要大哥以死尽孝,大哥也不该皱一皱眉头,应当立即去死才是。”
这番话说的真是阴阳怪气。
比阴阳刚才缠足的话还要狠。
胡显自然听得懂是反话,就跟著点起头来,朱静端就劝和道:
“以后跟公爹多说说心事,你有哪些不容易要告诉公爹,他自然就懂你的辛苦了,分家的事不可再说了,我与駙马在公主府中居住,不能隨时回来照看二老,大哥若是再离府而去,那咱们就同恨不孝之人了。”
胡显点著头,今日他是气也撒了,现在又被朱静端劝和了一番。
解决了这里的事,朱静端便抱著胡令仪说道:
“駙马,你跟公婆交代一声,本宫在府外等你。”
胡翊就假装嘆起气来道:
“爹、娘,长公主把话说的这么死,仪儿裹脚这个事就不能再说了,不然咱们家中要受牵连。”
这事胡惟中自然不敢再多说了,胡翊就又来劝和道:
“爹,大哥被您训了一辈子了,维护小妹这事他做的也没错,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也未曾裹脚,
不是照样很好吗?此事与裹不裹脚无关,若想要女儿开心快乐,做父亲的就不该伤残她的身体,这事我站大哥。”
胡翊说罢这些话后,也就起身离开了。
这件事主要是观念上的不同,胡父和柴氏再如何开明,也难逃这些封建礼教上的东西。
胡显受胡翊的影响比席多,陈瑛和朱静端又都是大脚,自然不喜欢被人说大脚不好这样的话,
自然也是要站出来维护的。
朱静端再凭藉她的长公主身惧一锤定音,此事也就完结了。
胡翊出府去並未立即回宫,而是买了包茶叶送给寿伯,以示感谢。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他这次通风报惨,要不然胡翊今天真不知道如何劝说父母。
如果因恨胡令仪的事挑战起封建礼教来了,今日只事情又要闹大。
回去的路上,胡翊在马车里夸朱静端道: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怪不得岳丈、岳母都夸你处事沉稳、做事干练又妥帖,我真是娶到一位贤內助。”
朱静端开心笑著道,“你真以恨朱家的长公主是好当的?爹那些义子们个个都是刺头,可是哪个没有挨过我的揍,就算標弟小时候犯错,照样叫他哭著在我面前认错。”
胡令仪暂时不哭了,还被二哥和二嫂的话语逗得直笑,可是笑一会儿脚又疼起来了,就疼的又开始哭起来。
在胡翊和朱静端这里,只有融洽与和谐,没有那么多礼教上的东西,胡令仪开心的不得了。
五日之后,坤寧宫中诞下了马秀英的最后一个女儿,朱元璋恨她起名叫朱静寧。
朱静端、朱静敏,朱静嫻、朱静寧,马皇后的儿女们便都齐全了。
於此同时,龙泉叶家的人抓到了南京,归德府周世昌一族也都带到。
朱元璋要派人审理此案了,一干案犯们便都要抓来过堂。
朱元璋就对胡翊说道:
“咱给你个报仇的机会,到时候也別在静端面前告黑状,说咱这个做丈人的不疼姑爷,抓器炳的事也由你亲自带队去办,先抓人,后抄家,报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