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公子终於坐直了身子，摺扇唰地一声展开。

扇面上，並非什么山水鸟，而是一幅潦草的天下舆图。

公子身旁的幕僚开口，有些担忧：“公子...这...真的可行吗？”

锦衣公子闻言，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船舷边，望著那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江面。

“你莫忘了，如今的京城，是何等光景？”

幕僚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那宋家的老祖宗，厉害吗？自然是厉害的，法相境的高手，跺一跺脚，一国都要抖三抖。”

“可他的法相，与旁人不同。”

“大鄴立国数千年，以龙脉镇压国运，那宋氏老祖，走的便是与国运相合的路子，他的法相，便是那龙脉之中，孕育出的真龙之魂。”

“此法虽能让他一步登天，战力超凡，却也有一个天大的弊端。”

幕僚接口道：“一身修为，皆繫於龙脉之上，龙脉稳，则他稳，龙脉若是出了差池......”

“不错。”锦衣公子抚掌大笑，“龙脉若失，他的法相，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顷刻间便会崩塌消散，而得那真龙之魂者......”

“便可一步登天，取而代之，执掌那真龙权柄，成为新的法相！”

窃国。

这才是真正的窃国！

窃的不是城池，不是兵马。

而是那一国之根本，一朝之气运！

“只是，那宋氏老祖毕竟不是蠢人，龙脉乃是重中之重，定然守卫森严。”

“哈哈哈！”锦衣公子笑得愈发畅快，状极开怀，“这，便要感谢那位晏姑娘了！”

“若不是她，皇城如何会毁於一旦？若不是她，那宋氏老祖如何会法相受损，心神大乱？”

“一曲平皇城，一怒杀天子，好大的手笔，好烈的性子，天下人都当她是个疯子，是个妖魔，唯有我知，她是我李家的......福星啊。”

“如今的宋氏老祖，自身都顾不上，又如何...能全心，看住那龙池？”

“唉，我本以为，我李家尚需隱忍数十年，谁知，天意竟是如此助我！”

那幕僚躬身一拜，心悦诚服。

“公子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锦衣公子摆了摆手，“行了，马屁听多了，也忒没意思，传我的话，去告诉王家和谢家的人。”

“时机已到...今日，起兵！”

...

中原，济州。

刘府后院，暖阁之內，薰香裊裊。

一名体態丰腴的女子，正为软塌上的男人，剥著一颗荔枝。

阁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停在门外。

“家主。”

“说。”

“江南方向，有消息了。”

刘崇挥了挥手，那女子如蒙大赦，躬身悄然退下。

他这才坐起身，拿起一旁的锦帕，擦了擦手。

“李家，起兵了。”

“......”

侍立在一旁的幕僚，眉头紧紧皱起。

“李家不是那般蠢货，宋家虽然元气大伤，可明面上，除去镇妖司，终究还有两尊法相坐镇，他李家只有一位老祖，如何敢在此刻动身？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刘崇没有说话。

他走下软榻，赤著脚，在厚厚的地毯上踱步。

良久。

“一棵活了千年的大树，你想让它死，是去砍它的枝叶，还是去刨它的根？”

幕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家主的意思是......”

刘崇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脚下。

“在那龙脉之上。”

“国运一散，龙脉动摇，那宋家的老祖宗，便不再是法相，而是一条被抽了筋骨的病龙。”

“李家，怕是已经有把握，能动那龙脉。”

幕僚的额头，渗出冷汗。

龙脉！

若是被李家窃取了龙脉，那岂不是，李家便有了两尊法相？

那...

这天下，如何不能姓李？

“那......我们？”

刘崇重新走回软塌，坐下，拿起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地剥开。

“既然有人开了赌局，我们刘家，自然没有只看不押的道理。”

他將那雪白的果肉送入口中，淡淡道：

“传我令。”

“三军集结，兵出...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