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反问。
“吾?吾乃是济州太守,青州暂代知府相公张叔夜是也。”
张叔夜一手轻授鬍鬚说道。
“张叔夜?”
史进听闻这个名字眉头猛地一挑,心头募地再涌起一个主意来。
恍恍惚惚。
林冲记起第一次衝冠暴怒的场景,记起了第一次杀人的因果。
记起了草蓆上数对並排的冰凉脚掌,有大有小,一家数口。
苍白且冰冷的脚掌。
起先是一对受恶霸凌辱的母女,然后为了给母女报仇,懦弱的男人拿起了草镰。
紧接著。
男人就被地主家恶僕剁下头颅。
林冲站在灵堂茫然四顾,说不出话来。
他想做点什么,可却又有些犹豫一一紧的拳头要不要挥出?官府如何不作为?
头顶上的梁木是扩散不出的火烛纸钱气息。
火盆中是点点未烬的星火。
围绕著灵堂,屋子中尚有鬼魂若有若无地哭泣。
梁木下蜘蛛在结网。
灰扑扑的墙壁缝隙中塞著断尾的壁虎。
“老师,你说我习武是为了什么?”
灵堂中尚且是少年的林冲神情压抑问道。
“你为什么不出手?”
老人亦是在问,並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我以为官府会管的——”
林冲说不出话来,其实他那个时候是有一些害怕的,亦有几分不想招惹麻烦。
恶霸不过是看上一个猎户家的女子,从了不就是了?
猎户人家本来就弱,不就该是被世道欺辱。
林冲知道欺辱人的恶霸不对,可世界不就是这个模样,肉弱强食?你弱,谁都会欺负你。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个无权无势的猎户,凭什么就要奋起反抗。
凭什么就不能接受悲惨命运?
凭什么要朝著恶霸发起挑战?
看吧,最后没有好果子吃吧,一家老老少少都死掉了,死了个乾净。
数口人无一倖免。
“明明我是无动於衷的,可我的心,为什么,为什么好痛。”
林冲捂住胸口。
那一日传授他武艺,教导他为人,替他改造家传枪术的老人离他而去。
林冲再也没见过。
那一日,林冲血洗了恶霸满门。
可死去的人难道就会復活?
不会的。
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存在了。
好似风颳过,没有留下痕跡。
林冲稍大一些,明白事理的时候,他开始痛恨,痛恨自己当年出手太晚,痛恨自己曾经的怯懦。
在他心中愧疚一直不曾消退。
甚至严重到影响练功的程度。
后来林冲的父亲,林提辖请道门高功出手封了这段记忆。
一直到今日,林冲才回想起昔年的往事。
“你太让我失望了。”
老师走的时候,高大的身躯侧身而过,门口的阳光倾泻进来。
可林冲依旧觉得很冷也是从那之后再没见过老师。
“咳咳。”
林冲咳嗽出一口血痰,周身黑水作甲环绕,鲜血顺著大腿的裙摆缓缓滴落。
身上的半甲几乎全碎,黑沉大枪的刃头挤满肉糜。
大腿之下鲜血流成血泊,而背后则是匍匐著虎妖山岳般的尸躯。
“咳咳。”
林冲身上好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尤其是左边肩膀险些被撕裂下来。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顺手捞起血泊中的酒葫芦。
本就是红色的葫芦,此刻变得更为猩红。
这样的色彩是粘稠的,温热的。
林冲拧盖猛地闷了一大口:“咳咳。”他口中再次吐出一口血来,酒水混著血块,混著臟腑的碎片,变成一摊污秽。
被刀气与妖孽法术斩碎的云朵,四分五裂。
一抹刺目的阳光投射下来。
这一次林衝倒是不觉得冷了,算是与少年时期的自己和解。
“咕咕。”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水下肚。
“说什么三碗不过冈,老爷我不是过了?过冈了。”
林冲枕著妖怪的户体豪迈地说道,可惜无人听见,只有吹过的山风与之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