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將自己的身份和打算告诉皇后之后,便经常来未央宫小坐。
桌案上的凤凰鎏金香炉里,沉水香正丝丝缕缕往上冒,轻烟缠缠绵绵,漫过案头那支斜插的红梅,將瓣染得愈发朦朧。
窗外,雪下得绵密,无声无息落满了整个庭院,远处的宫闕只余下淡淡的轮廓,像幅洇了墨的画。
两人视线缠绵在窗外,时光静静流淌,一派安然。
许久,皇后开口:“决定好了吗?”
“嗯……决定好了。”
皇后淡淡一笑:“本宫现在,已能想像到皇上痛彻心扉的模样了。”
柳月棠目光虚浮,望著窗外纷飞的雪。
“没了柳月棠,再过几年,自会有张月棠、李月棠,世间女子千千万,臣妾相信,皇上用不了多久,便会將我忘了的。”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皇后语气一急,想要说什么,触及到柳月棠望著皇宫外憧憬的眼神时,喉间驀地一紧。
她很想说,现在皇上心里只装著她柳月棠一人。
从前的皇上固然薄情,可薄情之人,爱起来比谁都痴情。
那一日,周德福前来请她去承明宫,说皇上已经疯了,竟答应法师,用十年寿命换柳月棠灵魂安稳。
她听到时,才彻底相信皇上对柳月棠用情至深,她想要拦著,却无力拦著。
她知道,她劝不了皇上。
眼下,她想要將此事告诉柳月棠,或许她知晓此事之后,便会相信皇上是真的爱极了她,爱她到如爱自己的生命的地步。
这样……也许她就不会再离开了。
可是,她看到了柳月棠憧憬宫外的眼神。
那是自己,从不敢流露出的眼神。
皇后指尖微微一蜷,將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想,若是那宫外的风,真能拂得比宫里快活,又何必用一份沉甸甸的爱,將她重新捆回来呢?
毕竟这宫墙里的爱,纵是再深再重,也总裹著无形的锁链。
她谢疏桐这一生,为家族而活,为中宫之位而活。
可谁也不知,她也曾嚮往过烟雨朦朧的扬州,如诗如画的西湖。
嚮往过宫外的风,宫外的草,宫外的一切。
但她这辈子註定被困在这红墙之中,不能得偿所愿。
如今柳月棠既有机会奔向那份自在,便让她替自己圆了这桩念想吧。
就当是,借她的脚,去踏踏宫外的青石板;借她的眼,去看看天边无遮无拦的云。
“皇后娘娘想说什么?”柳月棠转头看著欲言又止的皇后。
皇后轻抿朱唇,“本宫想说,若你出了宫,替本宫去看看那些山川美景,尤其是扬州,那的烟雨是否真如诗里写的那样缠绵。”
“好!”柳月棠頷首。
“臣妾会带著娘娘的念想游遍锦绣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