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八月十一,正是先帝忌日。
勤政殿內,青铜兽首香炉腾起裊裊白烟。
端柔黛眉微蹙,神色悲戚:“一晃,母后同父皇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萧衡悵然一笑:“父皇走时,最放心不下你,总说怕你过得不好。”
“如今,他们也该放心了……”
端柔正了正神色,缓缓起身:“走吧,咱们去给父皇母后上香。”
萧衡刚起身,外头的卜子安突然进来,“皇上,方才瑶华宫的侍卫前来传话,让奴才將昭嬪娘娘做的糕点和信给您。”
言罢,他將盘子呈上。
端柔目光一凝,“山楂糕?”
萧衡望著盘中的殷红糕点,恍惚间,旧时光景如鮫綃浸水般洇开。
那一年,他初到温懿母后膝下,便有这样一盘山楂糕。
也是因为昭嬪用山楂糕將自己逗笑,他便觉得,这个妹妹很是可爱。
而后的日子里,每每自己喝了药,温懿母后都会亲手餵自己吃一颗山楂糕。
萧衡將昭嬪亲手写的信打开,白纸上赫然凝著一滴水渍,似泪坠墨痕。
端柔问道:“昭嬪可是让皇弟解了她的禁足?”
萧衡微微摇头,“她说,今日是父皇的忌日,而上一次母后忌日她没能前去祭拜,所以恳求今日能去给父皇和母后上一柱香。”
端柔沉吟道:“那便让她去吧,母后在世时,就很疼爱她。”
萧衡淡淡嗯了一声,吩咐卜子安,准了昭嬪的恳求。
端柔跟在萧衡身侧,一边走一边道:“皇弟,如今熙贵妃已经生下了公主,你还准备继续將昭嬪禁足在瑶华宫吗?”
萧衡思索片刻,“罢了,想来她已诚心悔悟,便放她出来吧。”
端柔睨他神色,忽觉他言及昭嬪时,竟仿佛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不过短短几月,昭嬪在他心目中,竟已没了什么地位。
待端柔和萧衡替先帝和温懿皇后上完香出来后,却见昭嬪孑立朱扉之前,霜色宫絛隨风轻扬。
四目相对,昭嬪驀地红了眼眶,盈盈水色悄然漫上睫梢。
她紧紧盯著萧衡,一步一步,缓缓而沉重走到萧衡面前,微微俯身:“臣妾……参见皇上。”
萧衡打量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越发清瘦了,鬢边流苏斜斜坠著,映得脸颊愈发苍白。
“免礼吧。”
昭嬪缓缓起身,目光灼灼凝视著萧衡,“皇上,您知道您同臣妾多久未相见了吗?”
不待萧衡回答,她便道:“足足一百七十八个日夜,整整六个月。”
端柔闻言,连忙下了台阶,走到一旁。
昭嬪眼眶泛起泪,痴痴望著萧衡:“入宫八载,这是第一次,皇上如此狠心,也是第一次將臣妾禁足於宫中,整整半年不曾相见。”
她微微仰一仰头,试图將泪水逼回眼眶,“臣妾记得,才入宫的时候,皇上每日都来瑶华宫,你特意为我修缮梅园,又给了我最想要的封號,你还准我不必去向皇后请安,你说……这宫中,最在乎的人便是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突然变了?”
昭嬪声音骤然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为什么你突然如此狠心,整整半年都不曾有一句关心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