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湘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隨即浅笑。
“公子好耳力。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寧卿云,一介布衣,不足掛齿。“
李慕白在一旁插话道:“寧兄谦虚了!”
“他可是我们汴梁有名的才子,只是...”
他压低声音:“只是不屑科举,至今仍是白身。“
马湘兰闻言,眼中好奇更甚。
她微微欠身:“原来是寧公子,湘兰方才献丑了。“
寧卿云摇头:“姑娘过谦了。”
“词中繁华终是梦,清歌慰寂寥二句。”
“道尽世间浮华本质,令人深思。”
马湘兰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轻声道。
“不想寧公子竟能体会湘兰心意。“
李慕白见两人谈得投机。
自觉无趣,拱手告辞。
寧卿云也欲离去,却听马湘兰道。
“寧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入內一敘?”
“湘兰新得一方古砚,想请公子鑑赏。“
这邀请来得突然,连一旁的丫鬟都露出惊讶之色。
马湘兰向来清高,极少主动邀客入內。
寧卿云略一沉吟,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陆沉舟在远处打量著,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可以啊,这两人。
一个主机,一个僚机。
就在寧卿云迈步进阁楼的时候,转身对著离去的李慕白挑了挑眉。
男人最了解男人。
那眼神只代表两个字:得吃。
兰香阁內布置清雅,全无寻常青楼的脂粉气。
墙上掛著几幅水墨兰。
案上摆著文房四宝,一架古琴置於窗边。
马湘兰亲自为寧卿云斟茶,茶香清幽,沁人心脾。
“寧公子方才说繁华终是梦,不知对此有何高见?”马湘兰开门见山问道。
寧卿云轻啜一口茶,淡然道。
“世人追逐功名利禄,如蝇逐臭,如蚁附膻。”
“殊不知富贵如浮云,权势似朝露。”
“今日金榜题名,明日或许就沦为阶下囚。”
“今朝门庭若市,他年可能门可罗雀。”
马湘兰眼中光芒闪动:“公子此言,与湘兰所想不谋而合。”
“只是...”她轻嘆一声。
“在这金陵河畔,人人只道我是卖笑的歌姬,谁又知我心中所想?”
寧卿云注视著她:“姑娘词中已有表露。”
“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愿清歌伴月眠。”
“这等超脱之语,岂是寻常歌姬能道?”
马湘兰闻言,眼中竟泛起一丝湿意。
她低头掩饰,轻声道:“公子见微知著,湘兰佩服。”
寧云澜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笺。
提笔蘸墨,略一思索,挥毫写道。
“金陵月下水连天,歌罢兰香人未眠。
不向朱门求富贵,却从清韵识嬋娟。
繁华过眼皆成幻,淡泊存心即是仙。
若问平生何所愿,一蓑烟雨任流年。”
马湘兰接过诗笺,轻声吟诵,眼中光彩越来越盛。
读罢,她抬头望向寧卿云,声音微颤。
“公子此诗.....道尽湘兰心中所思。”
“不向朱门求富贵,却从清韵识嬋娟....”
“公子如何知晓湘兰心事?”
寧卿云淡然一笑:“诗言志,歌咏言。”
“姑娘词中已有表露,在下不过略加揣摩罢了。”
马湘兰將诗笺小心折好,收入袖中,郑重道。
“此诗湘兰定当珍藏。”
她顿了顿,眼中带著探询。
“公子才华横溢,为何不赴科举,求取功名?”
寧云澜望向窗外明月,淡淡道。
“功名如枷锁,富贵似樊笼。”
“我寧可做一閒云野鹤,也不愿为五斗米折腰。”
他转向马湘兰:“倒是姑娘,才情绝世。”
“为何甘居这风尘之地?“
马湘兰沉默片刻,轻声道。
“父母早逝,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
“所幸阁主怜我才华,许我卖艺不卖身,保得几分清白。”
寧卿云点头:“原来如此。”
“姑娘处境艰难,却仍能保持心志高洁,更令人敬佩。“
马湘兰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隨即笑道。
“今日得遇公子,如逢知己。”
“不知公子可愿再听湘兰一曲?”
寧卿云欣然应允。
马湘兰移步至琴前,素手轻拨。
一曲《高山流水》缓缓流出。
琴声时而高亢如峰,时而低回似水。
將知音相遇的欣喜与感慨表达得淋漓尽致。
寧卿云闭目倾听,手指隨著节拍轻轻敲击桌面。
曲终时,他睁开眼,正对上马湘兰期待的目光。
“姑娘琴艺,已臻化境。”寧卿云由衷讚嘆。
马湘兰脸颊微红,轻声道:“公子谬讚了。”
“只是...”她犹豫片刻。
“不知今后可否常来与湘兰论诗谈艺?“
寧卿云微微一怔,隨即笑道。
“能得姑娘青眼,是在下的荣幸。“
窗外,汴梁河上的喧囂渐渐平息。
只剩下一轮明月静静照耀。
阁內,烛光摇曳,映照著两张年轻的面庞。
他们眼中都闪烁著相见恨晚的光芒。
马湘兰忽然想起什么,从案头取出一卷诗稿。
“这是湘兰平日所作,粗陋不堪,还请公子指点。“
寧卿云接过,隨手翻开一页,只见上面写著。
“独坐小楼听雨声,不思量处最关情。
世间多少痴儿女,都为虚名误一生。”
他抬头看向马湘兰。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沉舟一副狗看了都摇头的模样。
马湘兰为人旷达,性情轻侠,常挥金以济少年。
结局非常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