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这样,我与駙马多少有些熟识。”
他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护卫。
“让我的下人进去知会一声如何?”
陆沉舟思考著这个世界的官职。
钦天监为正六品。
駙马没有固定的品级,通常低於侯爵。
看出了陆沉舟的担忧,宋桓开口解释。
“贤弟放心,並没有多大的麻烦。”
隨后给护卫使了一个眼神,让他进去通知。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駙马的管家就带著僕人来到大门。
十分热情地引领著三人进了西园。
一旁围观的儒生纷纷探头观瞧。
他们又不是名门贵族,怎么让駙马的亲信出门迎接?
难不成汴梁来了什么大人物不成?
西园的空气中都飘散著槐的甜香。
僕役们將最后一张黄梨案几摆放妥当。
案上已备好澄心堂纸、李墨、歙砚、诸葛笔。
文房四宝在晨光中泛著温润的光泽。
“駙马,各大学士的轿子已到巷口了。”
管家王保快步走来,额上沁著细密的汗珠。
王溪岸整了整衣冠,靛蓝色的锦袍上银线绣的云纹,在烛火下若隱若现。他今年三十有五,面容清癯,眉宇间既有皇亲贵胄的矜持,又透著文人特有的洒脱气质。
“快请。”
他话音未落。
园门外已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俊卿兄,你这西园比上回来时,更添三分雅致啊!”
说话的是当朝大学生,昔日探郎,杜规。
素色襴衫,头戴乌纱幞头,宽额方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身后跟著弟弟杜矩,二人容貌有七分相似,只是大哥神色更为內敛。
王溪岸迎上前去,拱手笑道。
“子平兄远道而来,蓬蓽生辉。”
“听闻你近日在云和治水有功,官家甚为嘉许。”
杜规摆摆手:“治水乃分內之事,不值一提。”
“倒是俊卿兄新得的诗集,今日可要让我开开眼界。”
正说话间,园门处又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大步走来,衣袂飘飘,腰间玉佩叮噹作响。
“元章来了!”王溪岸笑道。
王元章快步上前,草草行了一礼。
目光却已被园中一株古梅吸引。
“好梅!”
“此梅枝干虬曲,如龙蛇走,正合我意!”
说著竟从袖中掏出隨身携带的毛笔,对著梅树比划起来。
杜规忍俊不禁,笑道:”你这癲子!”
王元章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对著梅树念念有词。
这时,一袭竹青色素缎长衫的身影步入园中。
衫子原是极淡的绿,偏生用银线绣了丛竹纹样。
她纤眉细目,瘦弱如柳,手中捧著画具。
“湘兰姑娘。”
王溪岸拱手道:“今日雅集全仗你妙手丹青,將这盛况留与画卷之上。”
马湘兰微微福礼:“駙马过誉了。”
“能得与诸公同游,已是幸事。”
园中渐渐热闹起来。
各大才子陆续到来,三三两两地聚在园中各处的亭台水榭间。
僕役们穿梭其间,端上时令鲜果和刚煎好的龙团茶。
茶香混合著园中草的芬芳,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王溪岸引著眾人来到园中央的八角凉亭。
亭中早已备好长案,上面铺著画卷,四角用玛瑙镇纸压住。
案旁设一青铜香炉,裊裊青烟升起,散发出沉静的檀香。
“诸位。”
王溪岸环视眾人。
“今日难得群贤毕至,不如各展所长,以文会友如何?”
杜规抚掌笑道:“甚好!不如先请王癲子露一手?”
王元章此时已从梅树旁回来,闻言也不推辞。
大步走到案前,挽袖执笔。
他目光炯炯,盯著画卷片刻,突然笔走龙蛇。
眾人屏息围观,只见他手腕翻飞。
时而重若崩云,时而轻如蝉翼。
不多时一幅狂草已跃然纸上。
“好!”
黄观第一个喝彩。
“王兄此作,怀素之逸,真乃神品!”
王元章搁笔,得意地捋了捋鬍鬚。
“此乃即兴之作,题为《西园雅序》。”
眾人爭相传看,讚嘆不已。
笑声中,马湘兰已悄然在亭角支起画架,开始勾勒园中景象。
她目光如炬,时而观察眾人神態,时而低头运笔,动作沉稳有力。
王溪岸走到杜规身旁,低声道。
“子平兄,借一步说话。”
二人沿著曲径来到一处僻静的小亭。
亭下是一泓清池,几尾锦鲤在莲叶间游弋。
王溪岸从袖中取出一卷手札,递给杜规。
“这是近日从宫中传出的消息。”
杜规展开一看,眉头渐渐皱起。
“严阁老又要推行新法?”
駙马爷点头:“去年改稻为桑已令民怨沸腾,如今又要行市易法,只怕...”
杜规將手札还给他,望著池中游鱼,沉声道。
“我虽外放,但心繫社稷。只是如今朝中...”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杜矩匆匆走来:“兄长,马姑娘已开始作画,眾人都在等你题诗。”
回到主亭,只见马湘兰的画作已初具规模。
画卷上园中景致与人物轮廓栩栩如生。
眾人见王溪岸回来,纷纷让出位置。
“子平兄,请赐墨宝。”王溪岸自研墨。
杜规执笔沉思片刻。
目光扫过园中盛景,又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刚准备下笔,又觉得灵感全无。
只能黯黯搁下毛笔。
“实在毫无思绪啊。”
他看向了挚友王元章。
“要不,王癲子你先请?”
“子平兄都没有灵感,我又何尝来的灵感?”
隨后出现了一个点子王。
“要不试试行酒令?谁输了谁提笔,如何?”
於是便出现了门外指点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