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方闯的意志化作了世间最锋利的刀,撞向【千幻赌徒】。
赌徒没有硬抗,身影如一缕青烟般侧身让过。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棘手与无奈。他可以拦住一个理智的,想要谈判的方闯,但他拦不住一个彻底疯魔的,只想回家的父亲。
轰!
方闯的意志,重重地撞进了那扇由无数可能性构成的,极不稳定的传送门中。
然而,他没有被传送走。
他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却又绝对坚固的墙上。整个由【轮迴大道】构筑的意志体,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斥力狠狠地弹了回来,道体光轮上那刚刚癒合的裂痕,瞬间又崩开了数道。
“没用的!”赌徒的声音在他的意志中响起,带著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没听懂吗?这不是一扇门,这是一个过滤器!”
他伸手指向那不断生灭变化的漩涡,漩涡的另一端,那片“绝对虚无”的气息正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让漩涡本身都在不断地“消失”与“重组”。
“你太『满』了!你的【轮迴大道】刚刚吞併了秩序、混乱、未知,你本身就是一个新世界的雏形,一个『存在』的极致!而门的那一边,是『空』的,是『非存在』的极致!”
赌徒的语速极快,像是在解释一个必输的赌局。
“你带著这一身『存在』过去,就像把一滴油倒进纯水里,你根本融不进去!不,比那更糟!你是要把一整块烧红的烙铁,按在一张无限大的,冰冷的白纸上!”
“那白纸不会被你点燃,它只会把你那点可怜的『热量』彻底吸乾、抹平!你的道,你的力量,你的一切,在它面前都只是能让它膨胀得更快的『养料』!你这么衝过去,不是去救人,是去给你家人陪葬!”
“陪葬,也得回去陪!”方闯的意志咆哮著,再次凝聚力量,准备进行第二次衝击。
“我就是去当一份燃料,也得亲眼看著它把我烧完!”
“我的家人还在那里!还在等著我!”
“所以你就要当著他们的面,加速他们的死亡吗?”赌徒一句话,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了方闯狂怒的意志核心。
方闯的动作,凝固了。
是啊。
赌徒说的是对的。
他的【轮迴大道】,是建立在“存在”这个基础之上的。他可以转化生死,转化秩序与混乱,但它无法去转化“不存在”本身。
他带著这份力量过去,只会成为【大静默】最美味的甜点,让那片虚无的橡皮擦,擦得更快,更彻底。
他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家人。
绝望。
比刚才知晓真相时,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绝望,淹没了他的道心。
贏了世界,却回不了家。
拥有了创世之力,却成了毁灭家园的催化剂。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恶毒的诅咒吗?
他那即將崩塌的【轮迴大道】光芒急剧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没有办法了吗……”他的意志中,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有。”赌徒看著他,脸上的表情奇异,既有赌徒的冷静,又有一丝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的期待,“但代价,比你刚才贏得的一切,还要大。”
“说!”方闯的意志中,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很简单。”赌徒摊开手,“既然『满』的过不去,那就让自己变『空』。”
变“空”?
方闯的意志剧烈波动,他瞬间明白了赌徒的意思。
但那怎么可能……
那不是脱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那是自废武功,是自毁长城,是把自己从神坛上,一刀一刀地片下来,重新变成一个凡人。
不,连凡人都不如。
“你疯了!”这一次,轮到方闯对赌徒咆哮,“我若没了道,过去又能做什么?眼睁睁看著他们死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赌徒耸了耸肩,恢復了一贯的玩世不恭,“我只负责告诉你规则,怎么下注,是赌客你自己的事。是带著一身屠龙技,被挡在门外看著悲剧发生。还是卸下所有鎧甲,赤手空拳地进去,哪怕只能……多陪他们一会儿。”
“选择吧,新世界的主宰。”赌徒的笑容里,带著一丝残忍的戏謔,“时间,可不站在你这边。”
方闯沉默了。
他的神念,死死地盯著那扇门,仿佛能穿透一切,看到门后那绝望的场景。
多陪他们一会儿……
是啊。
自己这一路打生打死,从一个凡人,走到万道之巔,为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至高无上的力量吗?
是那永恆不灭的道果吗?
不。
都不是。
他想的,只是能守护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