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舍可以实质化,那它们一定已经累积成山,尖锐得能戳死萧何了。
咸阳宫偏殿內,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道渐行渐远的青色身影。有人不自觉地伸手虚抓,仿佛这样就能把人拽回来。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诡异的沉默,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的戏班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萧......萧大人......”年轻的文书郎声音发颤,手里还捏著写到一半的竹简。那上面墨跡未乾,正是萧何方才口述的奏章要点。
“砰!”
毛亨的宽剑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
这位以暴脾气著称的御史大夫环视四周,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看什么看?活都干完了?”
眾人立刻作鸟兽散,但眼角余光仍不住地往殿外瞟。谁不知道自从萧何来了之后,原本堆积如山的文书工作变得井井有条?
这个沛县来的小吏不仅精通律法,更难得的是性情温和,从不推諉扯皮。
有他在的时候,连最刁钻的户籍核对都能提前三天完成。
“吃惯了山珍海味,谁还乐意吃残羹冷炙啊......”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引得眾人纷纷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终於有人按捺不住。治粟內史小心翼翼地凑到毛亨身边:“大人,要不......您把人先给叫回来?左右还有公子炎在上面顶著......”
“砰——!!”
这次宽剑直接劈开了案几一角。毛亨额角青筋暴起:“你们当朝廷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恶狠狠地扫视眾人。
殿內顿时鸦雀无声。轻鬆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谁不知道毛亨这把剑上沾过六国使臣的血?
……
萧何走在咸阳城的道路上,有些像是飘荡的孤魂野鬼。他思绪很乱——
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妻儿老小都还留在老家,那里有宗族照拂。
临行前,老族长拍著他的肩膀说:“萧家就指望你光耀门楣了。”可现在呢?灰溜溜地回去,面对族人的冷眼和嘲笑?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清楚是不是走过了家门,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他说:“萧何。”
萧何抬头,面前的人身上还披著软甲,手半压著剑,眼神微眯:“主君命我来寻你。”
那张脸並不陌生——嬴元。
那他的主君就显而易见了。
……
嬴炎实在无聊的时候会隨机找一件事来打发时间,看书、餵鱼、下棋、糟蹋草木……今天是调配香料。
此刻他正盘腿坐屋檐下,面前摆著十几个香料罐子。修长的手指隨意抓取各种粉末,混合在一起后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味。
嬴云浮在旁边咽了口唾沫:“那个、十、十九弟啊,你这玩意是配出来干什么的?”
嬴炎头也不抬,又往陶碗里加了一勺腥红的粉末。顿时,一股类似腐烂鱼虾的味道瀰漫开来。
——很显然,他並没有什么调香的天赋。不对!能把香调成这种调调,也算是天赋异稟了。
嬴炎道:“我打算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