菸头在地上被裴承钧一脚碾灭。
他胸口那股子因为激动而带来的燥热,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纪明川把菸蒂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造坦克是个系统工程,急不来。但咱们可以先把基础打好。”
“今天让你看的,就是这个基础。”
裴承钧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纪明川的意思。
最顶级的工具机,就是所有顶级工业品的心臟。
有了它,才有一切可能。
“我懂。”
裴承钧压低了声音。
“陈总工喊来的可是一位大人物。”
“中原车辆厂的厂长兼副书记,许家和,许书记。”
“这位可是咱们国家地面装备领域的元老级人物,眼光毒辣得很。”
纪明川眉毛一挑。
他等的就是这个。
想进军工,光靠裴承钧一个人摇旗吶喊是不够的。
必须得有真正的大佬拍板,得有国家级的项目支持。
这个许书记,就是他需要敲开的第一扇大门。
……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缓缓停在了衡枢机械的厂门口。
车门打开,陈铭总工先一步迎了过去。
“老许,到了。”
一个头髮白,但精神矍鑠,腰杆挺得笔直的老者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正是许家和。
许家和下了车,却没有立刻往里走。
他抬头看了一眼厂门上掛著的崭新牌子。
“衡枢机械?”
他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带著几分追忆和疑惑。
“老陈,我记得这个地方……以前不是叫东南重机厂吗?”
陈铭和跟上来的裴承钧都是一愣。
他们只知道这是纪明川的厂子,对於这里的前身,还真不了解。
许家和背著手,往前走了几步,打量著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工厂。
“没错了,就是这里。”
他感慨道。
“几十年前,这里还是个步枪厂,后来改制,成了东南重机厂专门做零件。”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纪明川,心头微微一颤。
他想起了自己的叔叔,纪德军。
那个为了东南重机厂耗尽了最后一份心血的男人。
叔叔在病床上的时候,就经常念叨,说对不起厂里的老兄弟。
没想到,今天会从一位素不相识的大佬口中,听到这段歷史。
这边裴承钧则大大方方地把纪明川拉到了身前。
“许书记,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衡枢机械的负责人,纪明川。”
“哦?”
许家和的目光落在纪明川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太年轻了。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小同志,东南重机厂,跟你是什么关係?”
许家和突然问道。
纪明川坦然地回答:“那是我叔叔的厂子。”
许家和眼中闪过一抹瞭然,隨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他转头看向陈铭。
“老陈,你今天神神秘秘地把我从省城叫过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电话里说发现了宝贝,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你这么失態?”
陈铭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指了指车间的方向。
“许书记,眼见为实。”
“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一行人穿过厂区,朝著主车间走去。
还没进门,一阵轻微而独特的嗡鸣声就传了出来。
那声音频率极高,却不刺耳,反而带著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许家和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这是……工具机在运行?”
作为搞了一辈子机械和车辆製造的专家,他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但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声音,太稳了,也太静了。
就像是……一块完美运行的瑞士手錶,精密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