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工深吸一口气,像是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捧著那根履带销。
“这不是机器能做出来的……这是大师的手笔!”
“绝对是国內最顶尖的那几位八级钳工,用銼刀一点一点手工打磨出来的艺术品!”
“裴旅长,你们从哪里请来的这种国宝级的大师?”
他的態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之前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技术的极度渴望和尊敬。
裴承钧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陈总工,您猜错了。”
“这玩意儿,还真就是机器做出来的。”
“而且,不是什么自动化工具机。”
“是什么?”陈总工追问道。
裴承钧看著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数控工具机。”
“数控工具机?”
陈总工愣了一下,隨即摇头。
“不可能!国內的数控工具机技术什么水平我比你清楚!”
“別说达到这个精度,能稳定运行不出错就烧高香了!”
“国外的,无论是西门子的系统还是法那科的系统。”
“要达到这个精度,也需要最顶级的型號,而且对操作员的要求极高!”
裴承钧笑了。
“谁说我们是进口的?”
“这台工具机,包括它的数控系统,都是我们自己人研发的。”
“研发者叫纪明川,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用这台工具机,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加工出了这样一根履带销。”
“二十分钟?!”
陈总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个信息,比0.01毫米的精度,更让他感到震撼!
手工打磨,可能需要几天甚至几周。
顶级的自动化工具机,算上调试时间,也得个把小时。
二十分钟……
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可以大规模、低成本、高效率地生產这种超高精度的核心零件!
这对整个国家的工业体系,尤其是军工领域,將是一场顛覆性的革命!
陈总工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把抓住裴承钧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那台工具机在哪?!”
“带我去看!”
“现在!立刻!马上!”
……
半小时后,一辆军用吉普车在鹤川县的公路上飞驰。
车子最终在一家掛著“鹤川机械厂”牌子的工厂门口停下。
还没等车停稳,陈总工就一把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工具机呢?工具机在哪?!”
裴承钧紧隨其后,指著不远处一个正在冒烟的车间。
“就在那。”
一行人快步衝进车间。
一进门,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车间中央,一台造型奇特的工具机正在高速运转。
一个穿著工装的老师傅,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工具机旁边,看著控制面板上不断跳动的代码。
正是昨天刚把机器拉回来的胡宴厂里的老师傅。
“嗡——”
工具机发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
主轴飞速旋转,刀具在金属毛坯上精准地切削,火星四溅。
陈总工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台工具机上。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审视,到惊讶,再到震撼,最后,化为了一片狂热的痴迷!
他不是在看一台机器。
“快看它的刀具进给!”
陈总工突然大喊,指著正在移动的刀塔。
“它的轨跡不是直线!是弧线!它在做微米级的实时补偿!”
林建辉也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看得懂。
传统的工具机,无论是自动还是数控,刀具的路径基本都是由直线和標准圆弧构成,简单粗暴。
而眼前这台工具机,它的刀具轨跡,竟然是一条平滑、细腻、不断变化的曲线!
这意味著,它的控制系统,正在以一种超乎想像的算力,实时规划著名最优的切削路径!
“还有它的补偿系统!”
陈总工的声音都在颤抖。
“它不是单纯的位置补偿,它把刀具的磨损、材料的形变、甚至环境的温度都计算进去了!”
“这不是西门子的系统!也不是法那科的!”
“这他妈是一个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领先世界至少十年的全新系统!”
陈总工激动地衝到工具机前,双手扶著冰冷的机身,像是在抚摸情人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