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妾也不会跟著別人了。”
王謐心中感动,他轻声道:“你家族那边怎么办?”
张彤云秀目闪闪发光,“妾还能拖个一两年,兄长那边的压力也很大。”
“郎君这次,是以退为进吧?”
“妾会等著的。”
王謐嘆息道:“让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未想到你如此聪明,比我见过的很多男子都强多了。”
张彤云眼睛弯了起来,如黑夜明月般闪亮动人,“不,妾其实很愚笨,只在猜测郎君心思的时候,才会稍微聪明些。”
“妾日思夜想,都是郎君所言所行,妾每每总是以最好的结果去揣度郎君,只不过每次都能侥倖猜中而已。”
“妾相信一切困难,郎君都可以战胜,妾知道这也许是一厢情愿,但如果可以的话,妾愿意一厢情愿一辈子。”
王謐將张彤云搂在怀里,指著窗外道:“我也希望,几十年后,你我两人,还能如此坐在这里,看外面的风景。”
青柳在后屋做著针线,听著隔著屏风,隱隱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
她心中感慨,郎君实在是个很孤独的人,这世上能有女子,让他愿意分享心中的秘密,实在是太好了。
日子过去,冬去春来,春燕衔泥,纷纷寻找合適之处安家筑巢。
作为人的角度来看,春燕无疑是最为势利的,因为它们选择的,往往都是高门大户的殿堂重楼想要躲避天敌,便要往高处寻,想要遮挡风雨,高楼屋檐下面,自然之大树更加舒服。
於是王谢家中,春燕嘰喳筑巢之声不绝於耳,每天天刚亮,便吵得很多士族睡不著觉,颇为苦不堪言。
偏偏这在士人眼中是风雅之事,谁也不想冒著焚琴煮鹤的非议,去让人拆掉燕巢。
不过这对王謐来说,倒不算什么事情,他本就有早起晨练的习惯,燕子一叫,他已经迎著晨曦下楼,开始练枪了。
距离入宫,已经一个多月了,王謐吐血生病辞官,朝廷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然后王謐在升任徐充刺史,驻京口开府的都手里,拿了个参军的职务,对外名义则是顺带去山野养病。
在外人看来,王謐不过是背靠郗氏,养病顺带混仕途资歷而已,但其实王謐不日就要动身,去徐州练兵了。
关於地点,王謐也颇费思量,他想要的地方,不能太过荒芜,要有人口,也不能太过富裕,导致徵兵困难,要靠海,要有船场,更需要有极为亲近放心的人作为地方官,帮助自己管理当地。
於是种种思虑之下,王謐选择的地方,是海陵。
之所以如此,是后世桓温废帝,庾氏子弟逃走起兵,便是在此地,
这说明庾氏是经营过海陵的,徐州作为王謐將来起兵北伐的桥头堡,养兵造船的重要基地,自然不会容许这种不安定因素存在。
所以他直接通过郗,举荐顾骏为海陵太守,直接將庾氏的根拔了。
不出王謐所料,庾氏对此反应极为激烈,多名庾氏族人上书,要求另改地方。
但这也在王謐料中,庾氏还背著通敌的嫌疑,区区一个海陵,你们如此重视,是不是还隱藏了燕国的奸细?
郗一方,也是在朝中有势力的,自然有人代为上书弹劾,朝廷果然產生警觉,几番问询下来,庾氏子弟面对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最后只能狼狐不堪放弃。
於是海陵的庾氏官员,都被调往他处,虽然都没有降职,甚至多有升官的,但事后从郗恢给王謐的转述来看,庾氏是极不情愿的。
王謐心道,这些年庾氏偷偷在徐州经营,肯定有几个重点投资的所在,这些地方应该不会太过靠近前线,距离京口约一百五十里的海陵沟通四方,看上去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不会这次真把庾氏的家底挖出来了吧?
王謐心道真要这样,可是赚大了,庾氏这些年在徐充贪墨不少,按道理不可能把这些物资全送给燕国,多少留下了相当一大部分。
这些物资里面,只要有少部分藏在海陵,也够自己吃好几年的,看来等顾骏上任后,自己就要和他好好在城內搜刮一下了。
这次顾骏能够外放,而且是顶著如此大压力,从庾氏口里夺食,自然离不开郗氏和王氏的助力,连带顾氏也攀附了上来,其派子弟好几次拜访王謐,想要拉近关係。
对此土謐倒没有拒绝,对他来说,江东士族不是敌人,其和北地士族,缺乏的是相互理解。
实际上,三吴士族並不是对北伐毫无贡献,相反东晋一朝,其北伐需要的粮草,大半都是从三吴徵收的。
而歷代北伐的关键,都是粮草,別看晋朝表面经济不错,但很多產出都被挥霍无度的士族浪费掉了,剩下为数不多的產粮区结余的粮食,多在三吴,用来支撑平均十年一次的北伐。
对於王謐来说,这种现状不改善,北伐永远不能形成良性循环,所以他的计划是以海陵为中心,双管其下,开源节流。
开源就是交好江东士族,让其儘量供应多余的粮食以为军粮。
所谓节流,就是徐州作为前线,如果全部依靠外部粮草支撑,崩盘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要儘量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
节流不是削减粮草,而是在稳定徐州战线局势的情况下,儘可能多开垦荒地,自给自足,一边练兵一边种地,减少后勤压力。
而这等於在燕国眼皮子底下做事,风险自然很大,而且更麻烦的是,有风声传来,说燕国已经得知了徐充变故,开始调兵遣將,准备骚扰攻打充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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