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淡淡道:“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
朱亮沉默良久,才出声道:“.......我才发现,自己很胆小。”
“刚才我凭著意气跳水,但活过来后,我已经没有这种勇气了。”
王謐微笑道:“这不是坏事。”
“人多少要有些敬畏之心,若连死都不怕,那自然也不会怕律法和道德。”
“当然,战场上是个例外。”
“你有没有想过,將来还能有上战场的一天?”
朱亮失笑道:“我?”
“一个刑徒庶人?”
“你是想让我死在战场上?”
“恕我直言,君侯费这么大力气,不会只是为了报当初的私仇吧?”
王謐悠悠道:“我只是要利用你,所以想和你做笔交易。”
“当然,这笔交易並不公平,你可以拒绝。”
朱亮眼神一闪,“君侯不妨明说。”
王謐断然道:“我希望你帮助我查出江盗的底细。”
“作为回报,將来我可以帮你脱罪,甚至进入军中,让你有个一步步爬上去的机会。”
“当然,江盗案很可能牵连到朱氏。”
朱亮眼前一亮,大笑起来,“这岂不是更好?”
“我若真能爬上去,还会对朱氏报復呢!”
“君侯到时候会阻止我吗?”
王謐出声道:“他们可是你的族人。”
朱亮冷笑,“他们不仁在先,还要怪我將来不义?”
王謐道:“你將来不想回到朱氏了?”
朱亮狠狠道:“將来我若有能力,便当自立门户,我本来也是朱氏!”
王謐微笑,“有野心是好事,无欲无求才是偽君子。”
“关键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毕竟我可以先利用你,然后將你一脚踢掉,让你的梦想全部成空。”
朱亮面带嘲讽之色,“除了君侯,我还有別的选择吗?”
“同时得罪了皇家和桓氏,我难道还有別的路可走?”
“整个建康,也只有君侯愿意用我,不然也不会这么大力气,做这些事情吧?”
王謐点点头,“確实如此。”
“但我凭什么相信你,將来你不会回到朱氏,反过头来出卖我?”
朱亮一证,隨即面色苦涩,以他的现状,这本来就是无法证明的。
王謐出声道:“所以在此之前,你要先交投名状。”
“朱氏的京口的私兵,是不是和江盗有勾连?”
“你的手里,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有。”
朱亮毫不犹豫开口,果然像王謐先前所想,还真有。
桓氏曾经派人和朱亮单独见过面,约定了暗號,约定可以凭暗號,私下调动朱氏在京口的私兵。
最后桓氏也確实来人,调走了上百朱氏私兵,当然最后这些人再也没有回来,朱亮也不会傻得去问。
经此一事,朱亮觉得自己算是已经投靠了桓温势力,才那么得意忘形,有恃无恐在江船上和张玄之起了衝突,抢了舵轮,搞出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但朱亮也没有想到,他在小院事件中得罪了桓氏,桓氏那边本来就只是利用他,自然不会出手搭救,於是朱亮便悲剧了。
如今朱亮已经走投无路,只有王謐能给他一条活路。
王謐之所以招揽朱亮,是因为朱亮確实有值得被利用的,无人可以替代的价值。
因为王謐想要赌一下,赌桓温那边,暂时不会有人和现在的家主重新约定暗號。
这种猜测虽然离谱,但在这信息不灵通的时代,是很有可能的。
一方面是约定暗號容易节外生枝,尤其当前敏感时期,朱氏现在家主要是暗地投了司马氏,桓温那边贸然联繫,就会暴露。
另一方面现在入冬,过江的人很少,暂时没有调动江盗的必要,所以潜伏在各家私兵中的江盗也不会行动,所以暂时没有必要惊动他们。
现在桓温势力要做的,应该是暗地观察朱氏的立场,再伺机和朱氏接触,消除或者掩盖之前行事的线索。
在此之前,桓温势力不会有多余的行动,方才稳妥之策。
当然,王謐做的这一切推测,可能从头就错了,但他现在能用的牌面,也只有这一张,所以他也只能押注到朱亮身上。
赌在寒冬之时,对方露出了这么一丝破绽,这个时间窗口很短,大概只有两个月左右,王謐要做的,就是基於这个漏洞布局,让真相暴露出来。
而要引对方上当,就要有足够大的诱饵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