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儿醒来时已临近晌午,她意识恍恍惚惚,看到的不是自己屋里熟悉的帐顶。
也不是琼苑的耳房。
喉咙干得厉害,槛儿没忍住咳了咳。
一只大掌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槛儿一扭头,对上男人清冷幽深的眸子。
“殿下……”
“別乱动。”
骆峋扶著她的肩按住她,顺势在其腰后垫了个靠枕让她就这么靠到床头。
再端起床头案几上备好的温水,侧身坐到床沿,动作彆扭地要餵槛儿喝水。
槛儿:“……”
她其实也没有虚弱到这个地步。
太子大可不必……
等等!
难道是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槛儿惊了一下。
顾不得张嘴喝水,难得有些慌神地摸到肚子上,“殿、殿下,难道是孩子……”
骆峋:“……”
他只是看她夜里受了惊,想著仔细些待她。
正要解释。
门外一阵隱隱环佩珠釵响由远及近,是裴皇后领著郑明芷和曹良媛来了。
骆峋起身放下茶碗。
再坐回榻前的凳子上,再在裴皇后等人进来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副他刚刚一直坐在那儿的模样。
槛儿:“……”
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样。
孩子没事。
见人都进来了,槛儿打算下榻见礼,但刚有动作便被郑明芷上来给按住了。
“快別动,都有身子了,就是不讲究这些个虚礼娘娘与我也不会怪罪的。”
说著话,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脸上的笑也是从未有过的明媚灿烂。
饶是熟知对方的秉性,槛儿的胳膊上也还是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呃。
太子前晚还跟她说暂时不用到嘉荣堂报喜,这才隔了一天就能公开消息了?
脑子正飞速转著,侧目见站在裴皇后身侧的太子面无表情眨了一下眼。
很寻常的一个动作,加上他冷冰冰的神色,换做一般人还真不一定会注意到。
但槛儿懂了。
两人的眉眼官司仅在一瞬间,槛儿熟练地稳住心绪,迟疑地朝裴皇后看去。
这一番表现在郑明芷和曹良媛看来就是,她本人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一时听到这个好消息人都懵了。
且不提郑明芷心中如何想。
总归曹良媛是酸得牙都要掉了。
昨晚她们一眾女眷在水榭被一群禁军团团围住,她们提心弔胆了大半宿。
好不容易禁军撤了,女眷们相继散了。
她和郑氏回了坤和宫。
岂料,姓宋的竟是被太子抱回来的!
还诊出了喜脉!
哪怕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她也老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偏偏是昨晚那种情况。
曹良媛到现在都还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偏有裴皇后在,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瞧瞧,宋妹妹都高兴坏了,真要恭喜妹妹了,太医说你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槛儿借袖子遮掩往手背上掐了一把,眼眶立马一红,“娘娘,妾身……”
裴皇后余光瞥眼儿子,眼角抽了抽,隨即坐到榻前笑著握住槛儿的手。
“夜里你晕倒才诊出来的,太医说你受了惊,暂不宜远距离挪动,如何?这会儿可还觉得有哪不舒服?”
槛儿摇摇头:“多谢娘娘关心,妾身暂时没有觉得哪不舒服了,就是,妾身……”
说著,她略显踌躇地抚上小腹。
“莫哭莫哭。”
郑明芷很是体贴地替槛儿擦擦眼角的泪。
“太医说了有了身孕切忌大喜大悲,知道你高兴,但也要放宽心知道吗?”
两辈子,槛儿还是头一回听郑氏拿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还替她擦眼泪。
即便知道对方在做戏。
槛儿也禁不住暗暗打了个寒颤,嘴上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妾身明白了。”
又言语关切了一番。
知道儿子怕是还没跟小昭训说上话,裴皇后便寻了个由头,带著郑明芷和曹良媛如来时那般匆匆走了。
屋里重新静下来。
两人同时看向彼此,默默对视一眼。
骆峋重新来到榻前,再重新端起那杯温水,犹豫要不要像刚刚那样餵她。
喂,会显得太刻意。
不餵……
槛儿好歹跟这人生活了一辈子,多少还是能从他那张冷脸上读出几分意思。
她只觉得太子这辈子的改变可真大啊,跟上辈子一比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槛儿装出几分虚弱来。
抬起还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软声道:“殿下,妾身的手好没劲儿,动不了了……”
骆峋:“……”
骆峋只当没看见她眼里的刻意,一脸正色地坐过去,揽著她的肩餵她喝水。
槛儿没劲是假,口渴是真,大半杯水被她咕咚咕咚一口气给喝见底了。
最后一口太子餵得有点急。
槛儿没怎么来得及吞咽,水从唇角溢了出来,顺著下巴一路流到颈子上。
喝完她也没顾仪態,靠在男人肩头喘气。
“有劳殿下了。”
骆峋放了杯子,拿帕子擦去她唇和脖子上的水渍,淡声问:“这么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