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被这老婆子幽幽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但他还真没有说谎。
他的確姓东,卖菜的老东是他爹,他今天送的菜也是足斤足两的菜。
只不过,他爹老东不是腰疼下不了床,而是被他灌醉了。
他不稀罕跟他爹一样做卖菜送菜的活计,又累钱又少。
小东平日不送菜,他在郊外和一帮兄弟们混,专门逮住落单的外地人敲诈钱財。
平日里也没人叫他小东,都叫他东二赖。
他有个小兄弟叫阿財,在李府伺候少爷,阿財给他们介绍了个活,能得十两银子。
阿財说,书院后门旁侧的草丛里有一个狗洞。
东二赖今晚只要把一个姓薛的小崽子从书院的狗洞扔出去,外面就会有接应的兄弟把那崽子打断手。
东二赖从伙房出来后没有走,找了一处假山,躲在后边睡觉。
日渐繁茂的树叶间开始响起零星的蝉鸣声。
假山的影子从西到东晃了半圈。
东二赖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晚。
等到夜色浓重,书院內的灯火亮了又熄灭时,东二赖躡手躡脚地从假山背后跳出来。
星光下,他的影子和树影融成一片。
东二赖摸索到生舍,寻到一个门牌上点了硃砂的屋子。
阿財之前跟他们交代过,李少爷会在书院生舍中做好记號,西侧一排屋子里,门牌上点硃砂的就是。
姓薛的小崽子是一个人住,半夜掳走了也没人会发现。
东二赖从怀里摸出一根很细的竹管,捅破了窗户纸塞进去,將迷烟徐徐吹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东二赖顺著窗纸的破口把插销上的木栓推开,然后翻窗进去。
黑漆的室內,可隱约看见一个影子睡在床上。
东二赖把人往肩上一扛,就急忙往外走。
肩上的人睡得很死,一点反应都没有,东二赖带著人匆匆往书院后门奔去。
东二赖离开生舍院后,一道黑影闪过,將那点了硃砂的门牌与另一间生舍的门牌互换,然后也消失在夜色中。
……
李章盛是个心肠歹毒的孩子,也是个情绪容易激动起伏的孩子。
上回他放蛇的时候激动了一个下午,今晚想到要打断薛澈的手,他以为自己会激动得难以入睡。
可大概是因为他前段时日太累了,熄灯后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陷入了难以抵挡的困意。
与他住一个生舍的閆超被罚回家思过还没回书院,他一个人住得很清静,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
他梦见薛澈被打断了手,再也不能拿笔写字了。
而他的文章被山长和夫子大加讚嘆。
他被举荐入州学,是官学中的佼佼者。
他的文章越写越好,名扬四海,甚至被推举去了长安的国子监。
再后来他做了比他爹还大的官,大张旗鼓地衣锦还乡。
断了手的薛澈跪在地上叫他官老爷,可怜巴巴地向他磕头。
李章盛得意地笑了,让扔了二两碎银子给薛澈。
那银子刚扔下去,转眼间,忽然百姓暴动,好多人把他团团围住要捉他。
不知哪伸出来的一个拳头朝著他砸来,痛得他大叫一声:
“啊——!”
李章盛一身冷汗地猛然睁眼。
又一道拳头向他砸过来。
强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从梦中清醒。
不是梦!!!
真的有人在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