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崩溃，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滚烫的巨石，在整个743基地內部，激起了滔天的、名为“恐惧“的巨浪。

那根在墙壁上撞出了斑斑血跡的、来回摆盪的黑色听筒，成为了所有科学家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恐怖的梦魘。

敌人的“攻心之计“，如同一场无形的、剧毒的瘟疫，以一种超乎想像的速度，迅速地、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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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热烈、喧囂、充满了思维碰撞火的基地食堂，一夜之间，变得死气沉沉。

那些曾经在饭桌上，为了一道公式、一个参数而爭得面红耳赤的科学家们，此刻，全都默不作声。

巨大的食堂里，只剩下筷子与饭盆碰撞时，发出的、单调而又冰冷的“咔噠“声。

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眼神中，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虑与惶恐。他们扒拉著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那些曾经激烈的技术討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偶尔投向彼此的、充满了复杂意味的眼神。

实验室的走廊里，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两位负责“烛龙计划“的专家在转角相遇，其中一人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问道：

“老张，给你……给你家里打电话了吗？“

被称作老张的专家，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缓缓地、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敢打。“

他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如同梦囈。

“怕……怕一接通，听到的，就是一样的消息……“

短短的一句“不敢打“，道出了多少人心中，那份最深沉的、最无助的恐惧。

他们害怕，害怕自己那个充满了幸福与温馨的家，已经变成了敌人手中，隨时可以刺穿自己心臟的、最锋利的人质。

紧接著，第二起，第三起……类似的事件，接连不断地爆发！

又有一位负责“神农计划“的、德高望重的育种老专家，在接到一通来自老家的、报平安的电话后，原本还掛著庆幸的笑容，但当电话那头的孙子，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奶声奶气地问他“爷爷，为什么我们家门口，总有几个穿制服的叔叔，不让我们出去玩“时——

老专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短短几秒钟內，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煞白！

他“啪“的一声，掛断了电话，然后，便捂著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將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

恐慌，如同瘟疫，正在疯狂蔓延！

曾经支撑著所有人的、那股名为“信仰“的坚实堤坝，在“家人“这个最柔软的软肋被敌人狠狠击中后，终於，出现了第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在一场关於“女媧计划“新材料应用的小型討论会上，一个平日里性格最是开朗活泼的年轻科学家，在连续几次走神后，终於情绪失控。

他“腾“地一下，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將手中的报告，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还搞什么科研？！还他妈的搞什么科研！！“

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歇斯底里地低吼道：

“我们在这里，没日没夜地，为国家，为人民拼命！可我们的家人呢？我们的老婆孩子呢？！他们在后方，却连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

“雷总工呢？！那个向我们承诺，会为我们扫平一切障碍的雷总工呢？！“

他环视眾人，用一种带著哭腔的、颤抖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他……他到底，能不能护住我们？！啊？！“

“小王！你闭嘴！“旁边立刻有年长的同事，厉声喝止他，“不许对雷总工无礼！雷总工他……他一定有办法的！“

然而，这句反驳，在此刻，却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底气不足。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地滋长。

整个743基地，那股曾经冲天的、无所畏惧的科研豪情，正在被一股名为“恐惧“的、冰冷的黑色潮水，一点一点地，无情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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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赵老书房】**

几乎是在743基地內部恐慌情绪达到顶点的同一时间。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赵老的书房內，气氛，同样压抑到了冰点。

这位戎马一生、见惯了无数大风大浪的开国元勛，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通过他那条独有的、遍布全国的秘密渠道，得知了743基地內部，正在发生的一切。

书房內，没有开灯。

窗外，是京城深秋的、萧瑟的夜。

赵老静静地坐在他那张熟悉的太师椅上，手中，紧紧地握著那部红色的、可以直接通往一號首长办公室的保密电话。

因为极度的愤怒，他那只握著电话的、苍老的手上，青筋毕露，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上，甚至能看到因为愤怒而產生的、剧烈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简直是无法无天！！“

“混帐！一群混帐东西！！！“

终於，他再也无法压抑胸中那股足以焚天的滔天怒火，对著电话那头，用一种近乎於咆哮的、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声音，怒吼道：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他们这是在挖我们国家的根！在掘我们华夏未来的祖坟！！“

“一面，在最高会议上，信誓旦旦地，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雷爱国，保护好他的科学家团队！保证项目的绝对安全！“

“可另一面，他们又在背地里，用这种最下流、最无耻、最卑鄙的手段，去动摇军心！去攻击那些为国奉献的功臣的家属！！“

“这是內奸！是国贼！！是建国以来，最恶毒、最无耻的叛国行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一號首长那同样沉重到了极点、充满了压抑怒火的呼吸声，在静静地传来。

过了许久，一號首长那充满了疲惫与无尽怒意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赵老，您先息怒。保重身体。“

“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斗爭的范畴。太恶劣了，手段，也太脏了。“

“常规的手段……等我们一级一级地去调查，去取证，再去找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等我们把事情查清楚，743基地那边，人心，也就彻底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