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黎明时分。

暴雨如注，冲刷著城墙上的血跡，萧景琰站在城楼上，指节敲击著青砖，目光落在远处河西军大营——那里灯火通明，隱约可见工匠们正连夜组装攻城器械。

“殿下，查清楚了！“赵虎撑著油纸伞快步走来，伞沿滴下的水珠在他鎧甲上砸出细碎声响，“被掳走的小工匠叫阿七，是墨翟的关门弟子。“

萧景琰眉头一皱，雨水顺著他的眉骨滑落，在鼻樑处匯成一道水线：“墨翟知道了吗？“

“还没敢告诉……“赵虎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两人回头，只见墨翟瘫坐在雨地里，刚打造好的铜製齿轮滚了一地！老人嘴唇颤抖：“阿七那孩子……后颈是不是有个∞刺青？“

萧景琰瞳孔骤缩！

他蹲下身按住墨翟肩膀，感受到老人浑身都在发抖：“您早知道？“

“是烙印……“墨翟突然抓住萧景琰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二十年前太师府的人，专挑墨家子弟烙这个！他们说...这是'归源印记'...“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萧景琰眼中翻涌的杀意！他起身时，雨水在鎧甲上溅起冰冷的水：“传令工坊，启动'火神计划'！“

地下工坊內，三十名工匠围著个两人高的铜製圆筒忙碌著，苏沉璧正用银针调试压力阀，髮丝被蒸汽熏得微微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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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大火力！“她喊道，声音几乎被“嗤嗤“的泄气声淹没。

萧景琰推门而入，带进一阵潮湿的风，他径直走向铜炉，手指抚过上面精密的纹——那是苏沉璧亲手雕刻的减压纹路。

“钦差到了！“他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工坊瞬间安静，“带著圣旨，说我们私造'妖器'。“

“放屁！“老工匠一锤子砸在铁砧上，“这蒸汽机能带动十架水车，怎么就是妖器了？“

苏沉璧默默放下银针。

她走到萧景琰身边，袖中滑出半卷竹简：“《墨经·奇器篇》记载，公输班曾造'自走木牛'，若钦差非要扣帽子……“她嘴角勾起冷笑，“就说，我们在復原古法！“

萧景琰接过竹简时，两人指尖短暂相触，苏沉璧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手上的伤……“

她迅速拉下袖子遮住那些∞形的灼痕：“试药时烫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譁声，钦差尖细的嗓音穿透雨幕：“萧景琰接旨——“

城主府大堂，檀香繚绕。

钦差杨荣抖开明黄圣旨，斜眼瞥著堂下跪著的萧景琰：“朔州擅造奇技淫巧，僭越礼制……“

“大人！“萧景琰突然抬头，嚇得杨荣后退半步，“本宫斗胆一问，何为礼制？“

杨荣噎住，旋即冷笑：“自然是祖宗之法！“

“那敢问大人！“萧景琰起身逼近，每一步都让钦差额头多一层冷汗，“《周礼·考工记》载'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可是祖宗之法？“

他猛地掀开身后帷幕——蒸汽机的铜製气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连杆正带动水车隆隆运转。

“这……这……“杨荣指著喷吐白雾的铜炉，手指发抖，“妖物！定是用了圣人魂魄！“

苏沉璧突然从侧厅走出，怀中抱著《墨经》：“《鲁班书》言'木鳶可飞三日不下'，按大人说法，鲁班也是妖人？“

她展开竹简，露出里面精巧的机关图，杨荣刚要呵斥，突然瞪大眼睛——竹简末端盖著先帝赐给墨家的“百工印“！

“现在，谁在违抗祖宗之法？“萧景琰的声音像淬了冰。

杨荣脸色铁青，突然狞笑：“来人！给本官砸了那妖器！“

二十名禁军冲向后院，就在此时，蒸汽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连杆狂暴地加速运转——压力阀被动了手脚！

“小心！“萧景琰扑倒苏沉璧！一根断裂的铜管擦著他脸颊飞过，深深钉入杨荣脚前的地砖。

烟尘散去后，杨荣瘫坐在地，裤襠湿了一片！萧景琰抹去脸上血痕，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声响不是妖器，是新纪元的胎动！“

当夜，朔州城最偏僻的酒肆。

烛光摇曳中，杨荣咬牙切齿地写信：“……蒸汽机確为妖物，需调火龙炮轰击……“

他对面的阴影里，小荷正往茶壶里倒一种绿色粉末：“大人放心，苏沉璧明日必会去检修蒸汽机……“

窗外，一只信鸽扑稜稜飞向河西大营，没人注意到，鸽腿上绑著的信筒內侧，刻著个极小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