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大人便是微微頜首,她再转身望向那黑夜中的大寧皇城,那座城池依旧恍如白昼,只不过先前是惊艷於它的繁华,而如今则不是灯火通明导致的了,那是四起的焰火。
顾柒顏听见背后传来姬青屿略带疑问的声音:“所以即便你知晓天地熔炉之事,还是没想过就此停歇吗?”
“箭已离弦,手再怎么伸也没办法追上那支箭了。既然无法回头,那便只能一意孤行,就像你一样。”顾柒顏摇摇头,她再是嘆息道:
“而从战略上来说,此刻或许是更应该杀上紫禁城,改朝换代以绝后患。”
姬青屿似乎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妖尊大人再是淡淡道了句:
“姬青屿,当年本尊其实有苦衷,嗯你大概不会听,那本尊可以告诉你,清远说的那些话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师尊望著那道狐影渐渐行下金麟台,心中微微嘆了口气,这些话自己早在陆清远口中听过了,
相对於眼前的深仇大恨来说与著狐狸精也好、谢鹤衣陆凝棠也罢,那些都不足为道。
姬青屿並非吃不了半点亏的人,这些事拿得起也放得下,她没亲自说是觉得不合身份,有的时候师尊也会觉得清儿先前说自己闷·呢,嘴硬还真有点道理。
至於能不能与那狐狸精重归於好·这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管她做什么。
话虽如此,不过姬青屿在得知这座天地熔炉与顾柒顏没有什么关係之后她还是放鬆了不少,否则自己说什么也得决然出手。
哪怕是不为天下苍生著想,那紫禁城里陆清远还没出来呢师尊大人依旧站在金麟台上,她放下符书,抬望了眼那锁住石碑的铁链,多年风吹日晒也没在其身上留下一点斑驳的影子。
姬青屿听著远方传彻而至的爆破、倾倒声,万千弓弩齐发,无数符篆道法连成丝线,身为大乘,她能注意到每一片青瓦崩裂的声音。
大厦將倾的大寧就在眼前,但她无比平和、安然。
然后她便听见了风被割裂的声音,姬青屿素手轻弹,將那支箭摧断,横断的箭矢扎在铁链上,
激起连片火,那是瀟湘青柳枝。
师尊大人缓缓回眸,听见山下传来的声音:“玉虚山,方芥子,特来报先前十里竹乡之仇。”
京师之中城楼在两方大能的搏杀里成片倾倒,千年古阵的余韵维持之下只能保证生灵免受余波,不过好在大阵未碎之时多数民眾便已撤离了京师之中最繁华的地带。
这夜夜笙歌的泡影碎开,只剩下一地玄华的残骸,再没有人胆敢驻留此地。
朱雀大街上楼台倾倒,火光点燃旌旗,琵琶弦断,流淌的美酒沸腾了烈火,那奢华繁荣的皇城已经付之一炬。
陆清远和贵妃娘娘依然坐在凤弯殿內,京师防御告捷,妖族这个举措很突然,但打得就是猝不及防,正巧卡在京师大阵本身就已经耗费不少效力的时候出手,以极小的消耗便已攻至紫禁城。
就眼下那些阵盘阵法翻飞的样子来看,即便是紫禁城也並不能抗住多久了,一旦最后的界限碎开,那大寧王朝千年基业或將毁於一旦。
不过陆清远等人对此倒是並没有多少慌乱,单论妖族进犯之事既然已经和顾柒顏谈好了那她也不会再出尔反尔,对於这个腐朽的王朝,或许清洗是它將迎来最好的结局。
如今脚下的天地熔炉才是更大的隱患,至於妖族与朝廷动手,那只能算是驱虎吞狼。
紫禁城外到处都是轰鸣与刀剑想抵的声音,凤弯殿內倒是很安静,小顾钦还趴在桌上睡,刚刚翻了个面,脸上都睡出几个红印子。
陆清远察觉到符书微颤,他打开来看了眼,那是师尊的传讯:
“为师已將天地熔炉之事告知顾柒顏,她大概不是实际掌控者,或许这地宫与妖族並无干係,
本座让她去直面朝野了,斩断龙脉也算是免除后患。”
“不过至於清儿你晃她的那些身份和关係·顾柒顏是有些怀疑,她之后可能会来问你,答不答看你心思,嗯,此事为师有错,一时口误才导致的,將来亲自向你认错。”
陆姨正探过头来,还没看两眼呢,符书便已被陆清远给合上了,她努努唇:“提防谁呢?”
陆清远淡淡抿了口茶,这合上符书也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陆姨应该不知道那认错两个字的意味才是。
他反手牵起贵妃娘娘的手,问道:“陆姨你怕么?若这熔炉之事是真的——“
陆凝棠点头又摇头,蹉半天什么也没说出口,她警了眼那有床不睡睡桌上的顾钦才是开口道:
“顾钦在,你注意分寸—”
“无妨。”陆清远伸手揽住贵妃娘娘的腰肢,稍稍將脑袋挪近了几分,一副欲吻的样子,结果看陆姨想接却又顿了下来,笑了笑,“反正孩子睡著了。”
这话说得是不晓得將堂堂青龙道主当做了什么,陆凝棠对这忽然转变的身份亦是脸一红,轻扯了把陆清远衣领,“到底是在说些什唔—一不过小顾钦这会儿已经揉著小脸跑到陆清远旁边指著陆凝棠哼哼唧唧:“师兄你这是背著咱师姐弄啥嘞,到时候我偷摸去告诉师姐去!”
陆清远笑著给顾钦塞了张五两的银票,摸摸她脑袋,陆清远还没说话呢,小师妹便已开口道:“五两!打发要饭的呢,少说五百两!”
然后小顾钦就眼睁睁看著陆清远將手中那张银票收了回去,她眼巴巴等了两息,结果等来陆清远的一个板栗。
“爱要不要。”陆清远抬抬眉,“所以,道主大人忽然醒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有的。”陆清远一板栗敲得顾钦眼神都清澈了,她抱著脑袋老老实实道:“咱们得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