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销售报表,上面各种符號標记著不同区域的畅销品。
“分抹的怎么样?效率如何?”陈光明问负责中心的原运输队骨干,现分抹中心主任陈明勇。
“光明,速度是快多了,按你定的粗拣再细分的法子,加上咱编的简单区域码和货品码,大傢伙按图索驥,比之前乱鬨鬨翻找快几倍,一天三趟车都能及时装满发走!”
陈明勇指看墙上手绘的分拣流程图和区域划分板,这是陈光明简化流水线和工位编码的土办法。
工人们熟练地將各地供销点的进货单和实物进行匹配核对,然后根据货品代码迅速投入对应的货槽笼车,最后通过简单的滑道送往对应区域装车点。
“好!”陈光明点头,但隨即话锋一转,指向报表上一些標红的区域,“看到没有?
品类的需求分布,各地区差异越来越大,光快还不够,要更准,更要减少压库和缺货。”
他指著地图,“塑革鞋,沿河村那一片代工点多,妇女多,中等號码和小码畅销,马站镇那边矿上临时工多,大號码的解放款塑革鞋和大號塑编袋需求猛增,陶山镇產陶器,包陶器用的稻草和软材料费工,咱们结实的中號袋反而好卖·还有毛巾、塘瓷盆这些,各地区热销的牌子、规格都开始出现差別了。”
汪师兄和陈明勇听得心头一震。
老板这心思太细了!
市场大了,需求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所以,我们要升级。”陈光明的眼光仿佛已经穿透仓库,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分抹中心不能只分货,要成为咱们整个生意的大脑!”
“第一步,汪经理,让各供销点和代工点统计负责人,每天,记住是每天,把前一天各类主要商品的实际卖出数、剩下的库存数,报到分抹中心来。”
“王会计那边,我会让他派几个精干的学徒带算盘和帐本,专门到你这报导,负责录入这些销售数据和库存情况。”
这是一个笨拙但在当时环境下极具前瞻性的构想!
通过物流网络,开始採集最原始的销售终端数据。
“明勇,你的人学会用这些数据,比如连续三天,某个款式某个號码鞋,在某几个点都卖光了,但报上来的库存显示临近仓库还有货,你就要主动调。”
“把货挪到更缺的地方去,省得那边货郎著急,这边货物压著浪费库房,再比如,某种毛巾在a乡走得慢,在b乡走火爆,分货的时候就適当倾斜。”
陈光明用手比划著名调配的动作,“分拣中心,不仅要快,更要准,要把库存周转起来,变成活的,这叫按需流转。”
“第二步,我们要更快!”陈光明目光炯炯,“现在车都在县道省道上跑,曹主任划给我们物流中心的那片荒地,东边连看河道对不对?”
“我看了,河道可以通小型货船,水路运输量更大、更省钱,你联繫水利和航管的人,评估一下修个简易货运码头需要多少钱,批文怎么弄,把货运码头建起来。”
飞云江的水裹挟著泥沙,浑黄湍急。
岸边荒草姜姜,几棵歪脖子柳树在江风中摇盪。
陈光明踩著泥泞的滩涂,深一脚浅一脚,目光锐利地扫视著这片曹主任画给他的荒地东缘。
正拧眉沉思,一道声音传来过来。
“光明兄弟。”胡青山的笑声传来过来。
陈光明回头笑道:“来了啊,青山哥。”
“嗯,你约我,不管多忙肯定要来啊。”
胡青山笑道。
最近市场完全开放,胡青山也忙的不得了,赚了不少钱,前些时候还多买了好几条货船。
“来帮我看看。”陈光明指著眼前这片荒芜的滩涂,“看看,曹主任给的地,要在这东头,我想弄个能走小货船的码头出来。”
胡青山没立刻答话,他走到水边,蹲下身,抄起一把岸泥在手里捻了捻,又眯眼望向江心估算著水流,最后沿著滩涂来回走了几十步。
末了,他抬手一指上游一处水势稍缓、岸边有块巨大礁石当屏障的河湾口。
“那块!”胡青山肯定道:“看见那块大黑石没?稳得住船,底下多半是硬底,不是烂泥滩,好打桩,水也缓些,枯水期我估摸著还能剩个一米二三,吃水浅点的小机帆船、
水泥船足够用了,要是这地方都不行,那这整片滩涂,就没戏!”
陈光明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心头豁然开朗,那片河湾的確比他自己瞎琢磨的地方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行!还是要听你们这些內行的。”
他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青山哥,光有码头不行,得有人跑船,我这摊子越铺越大,拖拉机的运量到头了,还得靠水运来拉货。”
“我想组个水运队,专门用来给批发市场拉货,把我们光明市场的东西,送到沿岸的供销点,再把各处的原料、特產拉回来,有没有兴趣再和我合作一把?”
胡青山眼晴猛地一亮。
他自然知道陈光明最近发展的有多好。
平时只是帮著陈光明拉些货,就够他赚的了。
而现在,陈光明要开发水运,这绝对是他的机会!
除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父亲那边已经传回来消息,案子要重新审理了。
如果父亲出来的话,原本的水运生意可以交给他父亲去干,他则可以把跟陈光明合作的新路线拉起来。
“你信得过我,这水路,我替你跑了。”他道。
陈光明也露出笑容来。
隨后他问起了胡四爷的事情。
最近確实有消息传出来,之前被抓进去的那些货郎们的案子都要重新审理,都很有希望能从里面出来。
如果大家能出来,他绝对能多不少助力。
接下来的日子。
江边上那片荒滩彻底变了模样。
胡青山指挥著招募来的本地壮劳力,全是些熟悉水性的汉子。
挖沟、排水、平整地基,沉重的木夯一次次抬起、砸下,闷响声中,坚实的码头平台一寸寸向江中延伸。
陈光明协调来的青石板源源不断运到,在木桩框架上铺开,一块块垒砌成坚固的泊位。
另一边,曹主任也给了很大的帮助,硬是从几个县的老船厂、甚至临近省份的河港里,淘来了四条吨位不大的机帆船,船身旧了些,但柴油机被胡青山亲自敲打调试过,轰鸣声沉稳有力。
还有六条吨位稍大、运量更可观的水泥驳船,虽然笨重缓慢,胜在稳当能装。
每条船都经过了胡青山的检验,完全没问题。
“这有靠山就是好啊。”胡青山羡慕道。
陈光明听了也露出笑容,胡主任这步棋確实走的好,两个人现在也算是相辅相成的关係。
码头建好之后,水运陈光明完全交给了胡青山。
这一点胡青山是行家,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供销网络算是完全铺开了。
不管是周围乡镇还是瑞安县城,甚至是隔壁的平阳县城和农民城,都已经把供销点给建起来了。
只要东西生產出来,就完全不愁卖。
现在,他反而要担心生產不出足够多的商品了。
晚上。
陈光明回了三家村的家里。
现在已经月末了,同时也是发工资和算帐的时间。
七月月末的清早。
三家村光明製衣厂食堂那边飘来的浓郁鸡汤香气。
大锅里翻滚著整只肥鸡,旁边案板上堆成小山的细白掛麵,是给全厂两百多號人的加餐。
今日发薪日,陈光明也给大家加顿餐。
王会计和出纳小吴將几大用粗麻绳扎好的钞票堆放在食堂长条桌上。
工人们早早排起了长队,个个穿著厂里新发的靛蓝工装,喻喻的低语声里全是压抑不住的雀跃。
她们的目光粘在那些钱堆上。
“刘子,签这儿!”王会计翻开名册。
排在头里的刘子赶紧上前,手指在粗布围裙上使劲蹭了蹭才接过笔。
她看著王会计利落地数出七十五块三毛。
崭新的三张十元、四张五元、五张一元,还有三个一毛硬幣,码得整整齐齐放进牛皮纸信封里。
刘婶子双手捧著,激动不已。
往年她和当家男人在公社泥地里刨一年,年底能分到手的现钱,十块都算多的,还要扣掉口粮钱。
这七十五块三毛,对她来说真的是太惊喜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她慌忙低下头,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过眼角,只发出几声含混的抽晒。
“刘婶子,好日子在后头呢!”林雨溪笑著安抚。
“哎!哎!谢谢老板娘!谢谢—”刘子连连鞠躬,声音哽咽,心里面感激的不得了。
林雨溪带著几个小组长维持著秩,脸上带著高煦的笑艺,不时和相从的又工点头。
陈光明看著这一幕,心里面同样格外满足。
这实打实在手里的钱,比任何文件都更能驱散乡亲们心头的疑虑,让她们能够更积极的投入工作。
刚刚他查看了工厂情况。
现在工厂里面已经有了足足两百多名工人。
虽然发出去的工资不会少,但为他带来的收益却更多,仅仅是衣服厂生產的衣服,每个月就能为他带来上亍块钱的收益,这还只是按批发价算的。
如果按照供销点的价格算,还能多赚不少钱。
除了衣服厂內製作出来的衣服外,现在还有不少衣服是外包的,这部分算上,他还能赚的更多!
这还只是衣服这一种商品赚到的钱,塑革鞋、塑付袋、还有批发市场的小商品,全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